编者按：冀鲁边区东临渤海，北接京津，津浦铁路纵贯南北，自古即是战略重地。从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到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在20多年的时间跨度里，枣林烽火不熄，革命洪流奔涌。

　　为弘扬冀鲁边区革命斗争历史的故事，即日起，大众网·海报新闻将连续刊登《红色乐陵—枣林烽火故事集》，集中收录43篇故事，均有史料为据，原始素材大多来自事件亲历者或知情人的口述回忆。

贾震（图片来源于网络）

　　智擒枣霸刘宪瑞

　　【一】

　　1935年前后，在乐陵、庆云、无棣三县的交界处，出了个名叫刘宪瑞的大枣霸。此人生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白眼睑大，黑眼珠小，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子。刘宪瑞祖上就是做红枣生意的，到了他这辈，由于他胆大心狠，敢跟人玩刀子，贼心眼子又多，因此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枣子卖到了天津、上海等大城市。他霸占了乐陵南半边天的红枣市场，只要他一露面，枣农们算是倒邪霉了，不管好枣劣枣，价格由他说了算，谁要敢说个不字，他拉过来就打，轻者被打个鼻青脸肿，重者腿断胳膊折。就是这么个万人恨的枣霸王，愣是没人敢管。

　　就在这一年，津南地下党组织在博施医院召开会议，建立了第一届中共津南特别委员会，俞思荣任书记，邸玉栋任组织委员，贾震任宣传委员，马振华委员兼任特派员，胡林晓任交通委员。会议确定了“长期深入的艰苦工作，组织革命武装，建立革命根据地”的工作重点和“反蒋抗日”“抗捐抗税”“借粮吃大户”等行动口号。会议同时决定将中共乐陵县委改为中心县委，由贾震、马振华、杜步舟三人组成，贾震任县委书记，管辖着乐陵、庆云、

　　无棣、商河、盐山等县。

　　一天，贾震书记正在县委临时驻地和大家讨论当前形势，布置抗捐抗税等革命工作。这时，在门外站岗的同志进来报告：“贾书记，外面有个少年指名道姓要见您呢。”

　　贾震一愣：“让他进来吧。”

　　门一开，进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个头不高，目光如电，腰里别着个牛耳弯刀，举手投足干净利索，一看就是个有功夫在身的人。少年来到贾震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贾书记，我叫方小虎，我师父叫我来找您，我有深仇大恨啊……”

　　贾震一愣，伸手拉起自称方小虎的少年：“快快起来，有话慢慢说，你师父是哪个？”

　　方小虎说：“尚云祥呀。”

　　贾震惊愕地问：“就是那个半步崩拳打遍天下，人称‘铁脚佛’的尚云祥吗？”

　　“不假！”方小虎答道，“我在师父的‘尚武学社’学功三年，学成以后，我想回家为屈死的父亲报仇雪恨。师父告诉我说：‘你虽然学成武功，但报仇仅凭个人力量是不行的。咱的家乡有了专为穷人主持公道的共产党组织，有一个叫贾震的人当了书记，我和他是好朋友，你可找他申冤诉苦……’于是，我就找您来了！”

　　贾震点点头：“你师父说得对，我们共产党就是为穷人鸣不平的，你有什么冤屈仇恨，就说出来吧！”

　　方小虎从头至尾讲起了自己家的冤屈仇恨—方小虎的父亲名叫方吉森，家里种着五六十棵枣树，全家的生活都指望这些枣树来维持。在方小虎12岁的那一年，方吉森家的枣子丰收了，他背着一口袋红枣到集市上去卖，凑巧碰见了喝得醉醺醺的枣霸刘宪瑞。刘宪瑞喝住方吉森：“把枣子放下，让爷瞅瞅。”方吉森只得把口袋放在地上，解开口袋口。刘宪瑞抓起一把枣子看了看，说：“嗯，成色不错，我全要了！”方吉森还挺高兴，问：“给多少钱呀？”刘宪瑞翻了翻小眼睛：“什么钱呀，就当孝敬老子算啦！”说着就来夺口袋。方吉森摁着枣口袋不松手，央求道：“这位大爷，你高抬贵手吧，我还指望卖了枣子给俺闺女治病呢！”刘宪瑞不耐烦地踢了方吉森一脚，恶狠狠地骂道：“不知深浅的东西，敢驳老子的面子，找死啊！”说完拳脚相加，大打出手，不一会就把方吉森打得口吐鲜血，一命呜呼了。方小虎的母亲咽不下这口气，去找刘宪瑞理论。谁知刘宪瑞却反咬一口，说方吉森欠了他家五口袋枣子的钱，却只给了一口袋枣子，于是扣下小虎的母亲，让她为刘家当一个月佣人来抵债。小虎娘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几天就死在了刘宪瑞家。两个大人相继丧命，小虎卧病在床的姐姐没人照顾，没钱看病，不久也离开了人世。就这样，一口袋枣子闹出了三条人命。方小虎人小志气大，把仇恨埋在心底，决定先去学习武功，于是加入了“铁脚佛”尚云祥的“尚武学社”，一学就是三年。武功练成后，方小虎经师父指点，这才来到乐陵中心县委，让贾震和同志们去帮他报仇……

　　贾震听完方小虎的叙述，肺都要气炸了，一拳擂在桌子上：“这个刘宪瑞太可恨了，小虎，我们一定要将他捉拿归案，替你死去的亲人报仇！”

　　杜步舟、马振华等同志也义愤填膺，纷纷为方小虎的遭遇鸣不平。

　　方小虎长长舒了口气，小声说：“贾书记，我还以为你们不管呢，师父当初让我来找你们，我还有点不以为然，没想到，你们把我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啥条件也不提……”

　　贾震拍了拍方小虎的肩膀，笑着说：“咱们共产党主张的就是反帝、反封建、反军阀，打倒欺压和剥削我们的人，为劳苦大众做主鸣不平啊！”

　　方小虎频频点头，感激万分。

　　【二】

　　为了摸清枣霸刘宪瑞的出没规律，贾震和杜步舟带着方小虎，装扮成收枣的商贩，到各个枣市上去转悠。

　　一天、两天、半个月过去了，乐陵县城、杨安镇、东辛店等几十个大集市都转了个遍，仍然没有看见刘宪瑞的影子。

　　贾震十分纳闷：这个大枣霸躲到哪里去了呢？

　　这天，是刘家坊赶集日，由于集市小，平常买卖枣子的人不多，也就是三里五村的枣农小打小闹地做些交易。

　　贾震决定去刘家坊集市看看。杜步舟说：“大江大河里都没有鱼，这小毛沟里能有啥？”

　　贾震风趣地说：“俗话说，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说不定这小毛沟里就能捞到大鲶鱼呢！”

　　“好吧，那咱们就逛逛去！”杜步舟和方小虎跟在贾震后面，三个人往刘家坊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忽然碰到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在路中央呆愣愣地站着，低着头，眼里含着泪，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些什么。

　　贾震凑近一步问他：“大叔，你这是咋了？哪里不舒服？”

　　那人摇摇头：“我没有什么不舒服。”

　　杜步舟又问：“那你站在这里干啥？咋不去赶集啊？”

　　那人一脸痛苦的样子：“你没看见我周围有个圆圈儿吗？”

　　贾震和杜步舟仔细一瞅，果然在他脚下四周有个圆圈儿，看痕迹是用木棍儿画的。贾震不解地说：“这么个圆圈就挡住你了？

　　你不会迈出去吗？”

　　“唉，我哪里敢啊！”那人沮丧地摇摇头。

　　杜步舟不解地说：“你叫什么名字，为啥害怕地上的一个圆圈儿呢？”

　　“我叫申长生，”那人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圆圈儿是刘宪瑞给我画上的，他说我啥时答应了他才能走出圈儿，要是擅自走出来就砸断我的两条腿！”

　　贾震听完更糊涂了，但却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因为他们要找的刘宪瑞终于出现了。“申大叔，刘宪瑞要你答应他什么呀？”

　　申长生哭诉道：“我老两口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膝下有个闺女叫玉兰，有一天跟着我赶集去卖枣，正好碰见了刘宪瑞，刘宪瑞见我闺女长得漂亮，就差人来提亲，要玉兰给他做三姨太，我哪里能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就没答应他。这不，我今天去赶集，路上碰上了刘宪瑞，他就给我‘画地为牢’，把我‘关’在这里了。说啥时候我答应把闺女嫁给他，他就放我出去，如果我擅自出圈儿，他就打断我的腿，烧毁我家房子……”

　　贾震和杜步舟听完气得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嘣嘣响，方小虎也虎目圆睁，握紧了牛耳弯刀。

　　贾震上前握住申长生的手：“申大叔，今天遇上你真是缘分，我们正在寻找刘宪瑞算账，咱们就合伙铲除这个枣霸王！”

　　申长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申大叔，你不用担心。”贾震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决定亮出身份，“我们都是共产党人，是为劳苦大众说话撑腰的组织，说话一定算数，现在你就去告诉刘宪瑞，就说你答应他的要求了，叫他明天来迎亲好了。”

　　申长生如梦方醒，激动万分地说：“我听说过共产党呢，是个专为咱穷人打抱不平的好组织，今天可算是遇到亲人了。可是，你让我答应刘宪瑞，那不是把我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贾震笑道：“刘宪瑞心黑手辣，身边又有众多打手保护，要想擒他，必须智取……”贾震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申长生的顾虑打消了，杜步舟和方小虎也竖指称赞。

　　贾震拉了一把申长生：“申大叔，你就别在圈里站着了，快去找刘宪瑞送信吧！”

　　申长生一步迈出圈子，兴奋地说：“好，我现在就去找刘宪瑞。”

　　【三】

　　这天早上，大枣霸刘宪瑞的宅院内一派喜庆气氛，大门上贴着大红喜字和对联，家丁和佣人们忙里忙外，准备着招待宾朋的一应用品。一身新郎官打扮的刘宪瑞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恨不得立即见到申长生家那如花似玉的玉兰姑娘。

　　太阳拔竿子高时，刘宪瑞领着迎亲的队伍来到了申长生家。

　　在鼓乐声中，花轿在申家门前落地。刘宪瑞大摇大摆地走进申家，按规矩，要先去拜见岳父岳母。

　　申长生家里人缘不错，院子里站满了唠忙的街坊邻居，刘宪瑞没有注意到，那些唠忙人都是些年轻小伙儿，个个龙精虎壮，横眉瞪眼。不错，他们就是乐陵中心县委的贾震、杜步舟、马振华等同志们，让申长生答应刘宪瑞，就是为了在迎亲的这一刻制服他，为民除掉这个祸害一方的大枣霸。

　　贾震迎上来，他以管事人的身份，引着刘宪瑞先去了申长生老两口的房间，拜见了岳父岳母，然后，才领着他去见新娘子玉兰姑娘。

　　与此同时，杜步舟他们把跟着刘宪瑞来迎亲的那些家丁及轿夫引到一边，两个人盯着一个，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再说贾震，领着刘宪瑞来到最西面一间房子门前，说道：“进去吧，玉兰姑娘在里面等着你呢！”

　　刘宪瑞欣喜若狂，迈步进了房间。果然，顶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正坐在炕沿上等着呢。刘宪瑞急不可耐地走上前去：“小宝贝，快快随我回家拜花堂啊！”说着伸手去拉新娘子的胳膊。出乎刘宪瑞意料的是，新娘子并没有表现出娇羞和矜持，而是反手抓住他的胳膊。

　　“呀，新娘子咋这么大力，不对劲！”刘宪瑞感觉不妙，想挣脱对方的手。这时，“新娘子”一下扯下头上的红盖头，露出了一个男儿身，原来是方小虎。

　　刘宪瑞吓得大叫一声，挣脱方小虎的胳膊，夺门而出。方小虎哪里给他逃跑的机会，一个箭步窜上去，使了个扫堂腿，刘宪瑞一个狗啃泥摔倒在地。等在门外的贾震，跨步骑在刘宪瑞身上，掏出绳子把他捆了起来。

　　这时，杜步舟他们也动了手，跟刘宪瑞带来的家丁展开了搏斗。本来那些人就是狐假虎威，这会一看主人被绑了起来，哪里还敢反抗，全都束手就擒。

　　此时的方小虎，来到五花大绑的刘宪瑞跟前，一手薅住他的脖领子，怒吼道：“姓刘的，你害死我家三条人命，今天报仇雪恨的日子到了，血债要用血来还，拿命来！”说着，从腰里掏出牛耳弯刀，就要往下扎。

　　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有力的大手，攥住了他拿刀的胳膊：“小虎，不可鲁莽！”小虎一看，拦住他的正是贾震。贾震说：“咱们共产党人惩恶扬善，讲究的是策略和方针，刘宪瑞虽然该死，但也不能立刻要他的命。我们要请示上级，把他所犯罪行审查清楚，然后再按罪惩办他！”

　　方小虎收起刀子，不好意思地说：“道理我懂，就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想一刀结果了他。”

　　就这样，刘宪瑞被押回县委驻地，他的那些家丁本是穷苦出身，只为混口饭吃才做了刘宪瑞的帮凶，贾震把他们教育一番，然后放他们回家。

　　七天后，罪大恶极的刘宪瑞被就地正法。附近枣农得知消息后奔走相告，拍手称快。

　　中心县委的这次惩恶扬善之举，得到枣乡广大人民的热烈拥护，同时为县委顺利开展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