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利静 马爽

　　在唐山竟然买不到钢坯？随着环保政策加码、钢企转型求存，历史罕见的一幕发生了。部分钢厂停产、钢坯告急、钢贸商低姿态求货……碳达峰、碳中和政策倒逼钢铁行业提质增效，唐山钢市首当其冲。

　　中国证券报记者日前调研发现，这轮钢价上涨背后，实则是2017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持续影响。钢铁重镇唐山眼下展开的环保执法检查，正是钢铁行业变局中的“暴风眼”。

　　钢坯告急

　　从事钢材贸易及投资的瑞信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期现经理李鹏飞，最近向钢厂采货时明显感到了对方的强势。“从钢厂采货基本是全款购买，从市场贸易商拿货一般是保证金下单，目前明显感到钢厂较前两年更强势一些。”他说。

　　李鹏飞所在公司成立于2019年12月，主要以期现结合贸易为主，实行完全套保，业务品种以农产品为主，兼顾钢铁。公司成立以来，钢材贸易量15万吨、铁矿石贸易量50万吨、焦炭贸易量3万吨。

　　“我们的采销均以市场价为主，不涉及钢厂长协价，成材库存由年初4万吨降至目前的2万吨。”李鹏飞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对于当前最紧缺、价格涨幅最大的钢坯，公司有几千吨库存，但基本都是锁货。即使经历过一段时间上涨，钢坯价格已不算便宜，但下游依然照单全收。他说：“唐山钢坯告急，苏南钢坯正流向唐山。”

　　唐山市德龙钢铁有限公司销售科长刘亮表示，公司成品售价顺应市场价格走势，随行就市控制销售比例，利润被动提升。

　　“钢厂利润实现较大幅度增加，粗钢净利润在每吨700元至800元。”唐山地区某钢企负责人李锋（化名）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公司现在销售情况良好，尤其是带钢、钢坯等出货顺畅。”

　　中国证券报记者随机走访了多家钢贸商，对方均表示在去年以来这波行情中有所收获。“去年四季度至今，扣除资金成本及运营费用，收益率在20%左右。”一位钢贸商对中国证券报记者表示，这在行业内并不算高，成本主要集中在资金和人工方面，此外还有仓储、运输、房租等。不过，其所在公司将仓储、运输均进行了外包处理。

　　市场最紧俏的品种是钢坯。中国证券报记者日前接到一通语气焦急的电话，对方是一位企业界人士，询问能否帮忙联系弄些钢坯。

　　“钢坯货源难求，不过其他成材品种没有这种情况发生。”李鹏飞表示，目前品种利润高低顺序是热卷＞带钢＞钢坯＞长材，沿海地区钢厂以及主营板材钢厂利润较高。

　　“这一次区域性货源难求现象相对明显，不过全国仍处于供需平衡状态。”刘亮说。

　　供需缺口扩大

　　全球钢铁看中国，中国钢铁看唐山。唐山在我国钢材市场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据统计，2020年唐山市生铁产量超1.3亿吨，约占全国生铁产量的15%；粗钢产量超1.4亿吨，约占全国粗钢产量的13.5%。

　　唐山既是钢铁工业重镇，也是大气污染治理压力较大的地区。今年3月，唐山市大气污染防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发布《关于报送钢铁行业企业限产减排措施的通知》，确定唐山在年内减排比例30%至50%。

　　据生态环境部官网消息，今年3月11日，生态环境部部长黄润秋赴河北省唐山市，不打招呼，直奔现场，先后深入河钢唐钢不锈钢公司、唐山金马钢铁集团有限公司、唐山市春兴特种钢有限公司和唐山东华钢铁企业集团有限公司，了解企业重污染天气应急减排措施落实情况。检查发现，四家企业均在重污染天气应急响应期间高负荷生产，未落实相应减排要求，普遍存在生产记录造假问题，有的甚至互相通风报信、删除生产记录应对检查，相关线索已移交当地公安部门。

　　一位在上述检查中停产的某钢企相关人士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此举对当地钢企震慑力极强。“现在唐山环保限产执行很严，高炉都是扒炉限产，数据端各环节都会受到监测，钢企战战兢兢，目前没有企业在环保方面敢放松、敢做假。”他说，“市场对限产放松不抱有幻想了，5月限产区域可能进一步扩大。”

　　“唐山钢坯非常紧缺，进口以及外地资源都在运往唐山。市场缺口大，一方面，受限产因素影响；另一方面，3月下旬，下游调坯厂集中复产，进一步加剧了紧张局面。”上述钢企人士表示。

　　李锋表示，我国正在实施世界钢铁发展史上最大规模的产能更新计划，有3亿吨左右的产能将在“十四五”期间更新，这是对钢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继续和深化。与此同时，去年以来整体需求情况与2008年至2011年较为相似，在美欧各主要经济体央行货币宽松政策的背景下，金融市场对于未来有一定的通胀预期，从而造成了需求的前置性交易。

　　行业生态变局

　　对比此轮行情与2017年那波行情的区别，李鹏飞表示，上一轮行情主要在于政策执行快，利润刺激供给周期短，钢铁行业出现了两年短暂的辉煌；目前是粗钢限产预期导致未来对供给持续担忧，供不应求的局面短期很难缓解，持续周期可能更长。

　　令他担忧的是，从资金面考虑，今年库存容量及承受度可能弱于去年，操作上利润空间收窄。“以往一个亿的资金可以做3万吨库存，现在的价格做不到2万吨库存，而且波动大，利润很难把握。”李鹏飞说。

　　“钢材期现货价格在短时间内上涨幅度过大，而钢坯下游型钢厂以及带钢、热卷等均出现接货乏力的状况，市场最近可能有调整风险，我们准备通过套保方式保护现有库存利润。”李锋预测，受利润驱动下品种间产量调剂等因素影响，板材价格天花板可能在6000元/吨附近，长材在5500元/吨附近。

　　对于近期钢坯价格止涨调整，刘亮表示：“今年唐山地区的环保形势，决定了价格回调空间有限。”

　　伴随市场好转，在上一轮市场震荡下跌期间陆续退出的贸易商会否回归？李鹏飞认为，老一批贸易商重回市场的例子不多。最近两年比较明显的现象是资本的介入，如我们这类期现公司。纯粹依靠利差生存的钢贸模式成为过去时，钢坯、带钢、螺纹钢的交易模式已更加多元化。

　　如此形势下，钢铁行业内部面临分化。李锋表示，在碳达峰、碳中和背景下，行业产能不断提质增效，产能升级、行业竞争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公司的优势是此前在运输和环保设备方面投入较多资金和精力，受本轮限产影响较小。未来公司将对重点难点钢品种进行突破性研发。”李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