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心清净,处处莲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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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池塘,总少不得几枝莲花。青荷盖水,粉瓣凌波,自是极好的景致。然而我看莲花,却每每想起儿时村口那株老槐树下,王阿婆卖的糖莲子。
王阿婆的糖莲子,是用青瓷小碟盛着的。莲子煮得极透,剥了壳,浸在冰糖水里,泛着半透明的光。我那时年纪小,总疑心那莲子是活的,不然何以在糖水里微微颤动,仿佛要挣脱束缚浮出水面。王阿婆便笑,眼角的皱纹堆成一朵花:"小馋猫,莲子哪会动,是你的心在动罢。"
后来读书,方知周敦颐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这话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每每想起,总觉有些隔膜。淤泥固然污浊,但若无淤泥滋养,莲花又从何而生?王阿婆的糖莲子,不也是从淤泥里挖出的莲藕所制么?她每日天不亮就去塘里挖藕,手上裂着口子,却偏生能把最苦的营生,熬成最甜的滋味。
去年回乡,特意绕到村口。老槐树还在,树下却没了王阿婆的身影。池塘里的莲花倒开得极盛,粉白的花瓣上凝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碎钻似的光。几个孩童蹲在塘边,用树枝拨弄浮萍,惊起一串水珠,落在荷叶上,簌簌地滚成珍珠。
忽然记起王阿婆说过的话:"莲花开时最好看,可你知道么,莲蓬结子的时候更金贵。"那时我尚年幼,只顾着剥糖莲子吃,哪里懂得这话里的深意?如今想来,莲花之美,或许正在于它既敢凌波绽放,又能俯首结子。既不负淤泥的滋养,又不溺于清波的柔媚。
暮色渐浓时,我看见塘边立着个穿红裙的姑娘。她举着手机拍莲花,却又不时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晚风掠过,吹动她的发梢,也吹得莲花轻轻摇曳。我想,这大约就是莲花的缘分罢——有人爱它的姿态,有人懂它的品格,而它只是静静地开,静静地落,把种子埋进淤泥里,等待来年的春风。
糖莲子的滋味,终究是甜中带涩的。就像人生在世,总要经历过些淤泥里的挣扎,才能懂得莲花为什么那样干净。而真正的干净,从来不是避世独立,而是在尘泥中开出自己的花来。
池塘里的莲花还在开着,红裙姑娘已经走了。我站在塘边,忽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不知是莲花的香气,还是记忆里糖莲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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