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春阶乡野小说《芝镇说(二)》连载(119)|喝恣了,一跷脚,飞上五米高的白杨树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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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逄春阶

第十一章 途中(二)

喝恣了,一跷脚,飞上五米高的白杨树杈

逃出张平青、章希贤和申鸿列的防区到达洪凝地界时已近黄昏,风嗖嗖地刮得脸疼。牛兰芝裤腿上和鞋尖儿上的泥巴都冻硬了,李玉珍上去用两手给她拨拉了去,路上有了冰碴子。李玉珍没踩稳当,摔了个趔趄,可巧让牛兰丽给用膀子扛住,李玉珍的刘海被顶乱了。刘欢去捡酒坛脖子上的红绳,红绳一跳一跳在风里吹着,一把抓住了,却也双膝跪在泥巴里,棉袄袖子都湿了,红绳却在手里举着,惹得牛兰芝伏在曹永涛肩上笑。

风照刮,但已停雪。曹永涛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在天黑前抵达了他计划的地点。他带着牛兰芝他们已经跑了一百五十多里。牛兰芝在曹永涛身上背一会儿,再让刘欢、牛兰丽、李玉珍搀扶着走一会儿。

最初出走的兴奋劲儿一点点地过了,一丝疲惫蜗牛一样爬上了四个姑娘的额头。牛兰芝是组织里的人,她浑身是劲儿却使不上,还得让人背和搀扶,她攥拳恨着自己,张嘴想唱首歌,却又觉得嗓子眼儿干涩。她就央求曹永涛讲讲在根据地岸堤抗大一分校的事儿。曹永涛倒是从容,显得不紧不慢。一听让他讲,他也就来了兴致。

“我跟你们讲个传奇人物,他是我的岸堤抗大一分校的同学,此人姓古名廷安,字敬平,是五莲大古沟村人,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大胡子。酒量大,在抗大学习,有一次前方打了一场胜仗,开烧锅的乡绅傍黑送来了几坛子烧酒,古廷安喝了九碗,喝恣了,一跷脚,飞上五米高的白杨树杈。白杨树有一搂多粗,树杈也有碗口粗,他骑在树杈上龇着牙笑,一眨眼,又手托着喜鹊窝,忽地飞到了地上。大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哎呀,没想到老古还有这本事。我们住在一间屋子里,晚上睡不着,聊天,才知道了他的身世。古廷安十三岁丧父,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海匪将他绑了票,两个月后,母亲求爷爷告奶奶终是不行,卖掉了大半家产才将他赎回,至此家境衰落。这在他幼小心灵中深深地埋下了复仇的种子。那些年,五莲山区长城岭、马耳山一带土匪骚扰,古廷安的义父邹范约他一起在岳町村躲避,在那里加入了‘金丹道’以去灾难、保安福。他脑瓜灵,在里面管理账务。不久,大古家沟村主持村政的族兄古宪国和古宪典从费县请来了‘大刀会’师傅,筹办组织刀会对付当地的土匪。古廷安首先受戒入会,吃斋习武,他深信喝符念咒能刀枪不入,打土匪时首当其冲。马耳山剿匪第一仗打了个全胜,震动了密州、日照、莒县,大古家沟村的‘大刀会’名扬四外。此人还会写诗填词,字也写得俊。”

“喝符念咒能刀枪不入吗?”刘欢问。

曹永涛接着说:“我也问过他,他笑着说:‘哎呀,当时年轻嘛,看着土匪横行,就想有身本事。哪有什么刀枪不入啊。我的师父,后来也被土匪给用刀捅了,我师父武艺不糙,人也不孬,哎呀,就是迷信了。’

“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你就是练就了一身本事,又有何用呢。一九二八年,国民党员郑绳武到大古沟组织农民协会,他们宣传三民主义,提出‘打倒土劣,取消包商’等口号,古廷安觉得很好啊,也就加入了,可是入会后,不是那么回事,协会居然与土劣、包商勾结一起,欺压百姓,他一看就撤了。后来觉得没指望了,信佛吧!”

“他又信了佛?这人有意思。”牛兰丽问。

“走投无路了,在茫茫中思考,探索‘世间法’。他没想到信佛也被欺负。日本鬼子占了济南,韩复榘不战而逃,一下子把他激醒了。不能当怂包!他在家里喝够了酒,参加了国民党二十八支队任直属十六中队队长。他幻想在驱赶日寇的战场上大显身手,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伙子人一样地腐败,互相吞并,无力抗战,古廷安又失去了信心,半年后即辞职离队。一九三八年七月,古廷安被洪凝乡里民众推选为乡长。此时,以抗日为名的几个杂牌军,保存势力而逃难聚集于五莲山区,他们打着抗日的旗子,实则干着互相倾轧、称雄割据、盘剥老百姓的勾当。今天抓人,明天要粮,后天又要抽税。这伙走了,那帮又来了,一群鸡鸣狗盗之徒,闹得老百姓叫苦连天,惶惶不可终日。古廷安气愤不过,扔了乡长的乌纱帽,自己拉杆子建了地方常备队,在自己场院里建起指挥部,围拢来了二百号人,外面的保不住,保住自己吧。但猫撕狗咬的局面,让古廷安屡次受挫,并随时都有被吃掉的危险。

“有一次,张平青部又来偷袭,那天古廷安的岳父过八十大寿,中午的寿酒他喝大了。古廷安这习武之人,即使喝得烂醉他的警觉性也有,忽听一声闷响。岳父说是谁在放炮仗。他说:‘不!是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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