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平凡,感受不凡 大学生文物普查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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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前一天,8月12日下午,明明已是临近下班时间,沂水县文物管理办公室里却还是忙得一片热火朝天。普查队的成员各司其职。作为暑期生的我,合上正在整理的《沂水碑刻》,认真记录下前辈们分享的每一条经验。

  8月13日,是我参与沂水县第四次文物普查的第一天。出门前在忐忑中再次确认自己的全套装备:帽子、长裤、防晒衣……不知情的人可能会觉得这是出游的行头,实际上这一身却是在田野间摸爬滚打的必要保护——哪怕在30多度烈日暴晒下,它们也可以护你安全。

  八点半,普查队成员在办公室集合完毕,我也带上相机,跟着前辈们乘车前往计划中的文物普查点。

  正常来讲,我们到达目的地就该立刻开展工作了,但现实中的鸡毛蒜皮,总会让事情没有故事里那么顺利。途中,遇上修路堵车只得缓慢前进,改走村间狭窄小道,却被路边石障逼得倒车掉头。在导航“期待下次合作”的道别声中,大家决定自力更生,一边根据奥维地图和文字图片资料核对目的地位置,一边同老乡问路,顺便打听村中文物新发现的线索。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波折,我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文物点——高桥镇马家方庄古泉碑。

  说是古井泉,但一般人的确也很难看着如今淹没在荒草丛中的石碑,想象当年泉涌不息滋养一方的盛景。直到两位前辈合力移开井口上的几根朽木,旁人才得以一窥这嘉庆年间石井的真容。如此大费周章自然不只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把周边清理出一片可供拍摄文物全貌的空间也是普查工作的一环。这期间,我也免不了拿着镰刀同碑上的青藤搏斗。一不小心,手指就会被柔软却锋利的草叶划出一道血口。

  终于,繁琐却必不可缺的前置工作告一段落。擦一把遮蔽视线的汗珠,大家马不停蹄地开展下一步工作。“三普”资料中有着对石碑尺寸和碑文内容的描述,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复核并查漏补缺。如果文物点有其他变化,还要在描述中进行补充说明。卷尺与喷壶依次上阵,辨识碑文却不像记录尺寸那么容易。被打湿成深色的碑文观察难度有所降低,可经久风化和漫长的磨损早已让字迹漫漶不清,只剩记录年代的部分依稀可以辨认出“嘉庆”等字样,无声诉说着此碑见证的漫长岁月。

  趁着碑上水渍未干,我开始用相机对碑文内容和具体细节进行拍照。随后,拉开距离,将文物全景和周围环境一并收入镜头之中。

  手持RTK的王老师曾因设备上那根可伸缩的长杆被戏称为“法师”。此刻,绕着古井走一圈打点的他真的好像在“做法”,最后仪器悬空于古井正中确定中心点坐标便像是落下了一个“封印”。可惜这种世外高人的气质无法维持太久,下一秒他快步迈出草丛,弹掉腿上不知名的飞虫,紧急寻求花露水的辅助。

  当无人机在轰鸣声中起飞,避开树林和电线升到几百米高空,给文物点来了张俯视图。此时,其他普查队员抓住好奇的村民被无人机吸引过来的机会,向他们打听与古井泉碑相关的往事。待无人机落地,普查队准备收工,临走前还不忘将井口的朽木重新搬回原位,防止发生小孩子因贪玩掉进井中的这样的惨剧。经历过“三普”的高老师一脸严肃地跟我们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原来她在文物普查中就有过类似的经历。她曾经因专心给文物拍照没注意脚下,差点掉进草丛中没有封口的机井。现在她谈起这件事,玩笑似的话语下是掩藏着的心有余悸:“那个井的深度,我掉进去正好。”

  完成对马家方庄古井泉碑的复查后,根据收集到的文物线索,我们找到了村中的一座石桥。经过前辈们的观察和讨论,确定它应该被登记为新发现文物。我站在水泥桥面上向下望,完全看不出这座桥有任何文物特征,普通到哪怕我每天从上面走三遍也绝对不会注意到它。

  直到前辈提醒我,这种古桥类文物都要从侧面去观察,我绕至一侧才发现这座桥的宽厚原来暗藏玄机。从侧面看,桥身由不同品种的材料像叠罗汉一样搭成,说明它有着被多次修缮的经历。最下层是由七块带有两道弦纹的青石砌成的桥拱,其上由无花纹的石头平铺了一层,最上面一层厚厚的水泥将其下一切尽数遮掩,最终才形成了我看到的样子。

  为了可以近距离的观察,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翻越岸堤来到桥下,踩着湿滑的鹅卵石走进桥洞里,发现它在修缮加宽时并未按原方向延伸,而是转了个弯让桥洞变成了弓形。打点、拍照、记录……一套流程已经相当熟练,尽管这座石桥复杂的现状让描述和打点花费了更多的时间,普查队还是高效地完成了登记工作。

  中午在镇上简单吃完饭后,经过短暂休息,顾不得此刻户外飘红的气温,普查队顶着热辣的太阳出发了。毕竟在计划里,下午还要去多个可能有新发现文物的地点进行确认。

  原以为,队长说的耗费时间指的是路途遥远,开车要很久。但现实是,汽车根本开不到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只能拿上设备徒步前进。这次的目的地是梨园沟村一处已经废弃的渡槽。村里的热心大爷听明白我们在找的东西后,自告奋勇给我们带路。十分感谢大爷的慷慨帮忙,不然我们绝对会迷失在绵延不绝的庄稼地里。最近的道路有一段需要从玉米地中穿行,此时没有人说话,因为开口就可能不小心被长满毛刺的玉米叶“糊”个满嘴。除此以外,这段路上的“惊喜”还有被杂草遮掩的泥坑、看似结实但踩上去就会掉落的石头以及养殖场倾倒的动物排泄物……

  当我们排除万难终于到达目的地后,才发现这个水利设施并非渡槽,而是一座泄洪闸。并且经过前辈们观察判断,这座泄洪闸并不具备登记成新发现文物的资格。最终,拍照留存资料后,我们踏上了返程。途中,田老师被凸起的石头绊倒,扭到了脚踝。即便如此,她仍忍着疼痛坚持与我们一起行动。如此又考察完一座泄洪闸和几座石桥后,我的腿只剩麻木的感觉。所幸今日的普查工作也已经告一段落。

  迎着暮色,我们回到了单位。沐浴在空调的冷气中,让人感觉如同重新活了过来。顾不上休息,普查队员将拍摄的文物点照片和文字记录整理好,把新登记的文物信息上传到电脑中,将文物线索的调查情况回馈给乡镇文化站。一边给设备充电,一边总结今日普查进展、讨论第二天的行动路线……

  这是我体验文物普查的第一天,也是前辈们坚守普查岗位的每一天;这是他们的日常、他们的苦乐。他们伟大而平凡的工作,琐碎而炽热的生活。不够炫酷也不够博人眼球,不够精彩也无法大肆宣扬。

  我想,无论重来多少次,我永远怀念这个炽热的夏天。

  文/山东大学文学院学生,沂水县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队实习队员 刘芳泽

责编:王潆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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