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口纪事(17)| 黄河口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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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2023年,是我到东营工作的第五年。翻开采访本,林林总总写下了不少随手札记,有风物,有文化,也有故事。之所以感兴趣,多闻所未闻或闻所未见。住下来,以深度融入的方式,用心游历这座独具特色的小城,如非工作原因,机会实属难得,这些文字也就更显珍贵。但我愿与人分享,故推出个人专栏《黄河口纪事》,为您呈现外地人视角下耳目一新的东营,记者视角下新闻背后的东营。
黄河口纪事(17)| 黄河口的芦苇
马宝涛
黄河口的天然芦苇,无边无际,仅在黄河三角洲自然保护区,就有270平方公里。一边是大海,一边是陆地,中间每天都在增长面积的滩涂和湿地,成了芦苇的家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经》里对芦苇这种古老植物的描写,有些柔弱和多情,远不如黄河口的芦苇粗犷与豪迈。并且,这里也没有你的梦中伊人,由于太辽阔、太浩瀚,除了人工开辟的入海口景区和采油矿区,很少见到人的影子。东方白鹳、野鸭、天鹅,大大小小的水禽倒是成群结队,铺天盖地,为芦苇荡增加了生命的张力。
芦苇是黄河口面积最大、分布最广、生命力最强的一种植物,也是这里每年最早发芽吐绿的一种植物。春天来临,嫩嫩的芦笋从地下拱出来,穿过陈草枯叶,穿过残雪薄冰,空旷的新淤地上冒出星星点点的新绿。等到一场春雨过后,大片大片的笋芽,如万箭钻天,紫红青绿,争奇斗艳,沉寂的黄河口恢复了勃勃生机。
谷雨前后,黄河口的芦苇由翠绿转向墨绿,以逐日长高的身躯和变深的颜色,昭示着生命向上的力量。海风吹过,此起彼伏,如波涛翻滚,如叠嶂重峦。那由远及近的沙沙声,一阵接着一阵,宛如战士们在激情拉歌,你方唱罢我登场,气势一波强一波。而迎着太阳的长条叶片,灵动地卷卷舒舒,就像身着亮晶晶长裙子的少女,在风中跳舞。
每个季节的芦苇,都大有看头,秋天是最美的时候。10月底,碱蓬草变成红色,飞雁南渡,暖阳、秋风与沼泽里的粼粼波光,一起给黄河口穿上了五彩的衣裳。仔细看吧,远古歌者咏叹的“蒹葭苍苍”,此时万顷吐絮,芦花飘雪,让苍茫大地变了模样。
每到此时,汛期拆除的黄河浮桥也就恢复了通行。我从入海口南岸的大汶流草场来到黄河北岸,雨季留下的道道沟壑如树叶上的脉络,清晰地刻在地面上,有的地方深可及腰,中间还有涓涓细流,每走一步,脚下都是松软的泥沙,不能久站,否则会越陷越深,甚至从沙土里渗出的积水会没过脚面。翻过几道沟壑,又是望不到边的芦苇荡。保护区工作人员说,这里平时罕有人至。也正是因此,地表更有原始的韵味。我钻进芦苇荡,高挑的罗布麻、蔓延的野大豆,与它混杂生长,不过芦苇仍是这片新淤地上的主角,密密匝匝,挺拔修长。风一吹,齐刷刷向一边倒去,然后又抱团返回,坚韧地向世界宣示,这里是它的领地。
芦苇的海洋里有个鸟巢,一只单腿站立的东方白鹳正警惕地望着入侵者,我不忍心打扰它的生活,于是小心翼翼地回退。转过头来,白花花的芦苇荡中一丛高高的柽柳仍有绿意,落日余晖里,神奇的大自然勾勒出一幅壮美的黄河口水墨风光画。
黄河口的芦苇,是这幅画的底色。人们赞美它,还因为这里环境恶劣,在贫瘠的盐碱荒原上,芦苇能够茂盛地生长,生长在如刀的海风里,未被削蚀丝毫,反而铺展出生命的年轮。
我打小住在鲁北农村的平房里,乡亲们苫盖屋顶的,就是苇箔。直到今天,除了少数农房使用预制水泥楼板,苇箔仍是最普遍的建材,价廉而物美,让人不由对黄河口芦苇有了一份亲切之感。芦苇更大的用途,是作为造纸的原料,冬季被人收割,又推动着人类文明的进程。
割走的,只是成熟了的苇秆,洁白而粗硕的根系,深深地埋藏在泥水里。表面看起来芦苇株株独立,但在地下,却根根相挽,彼此缠绕,紧紧地抱成万亩一体的生命共同体。这就像极了石油工人,因为黄河口也是石油的宝藏,没有了芦苇的遮挡,稀稀落落的“磕头机”显露出来,一代又一代石油人在这里战天斗地,让能源的“饭碗”牢牢端在中国人自己的手里。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芦苇这种古老的草木,跨越几千年,从历史中走到黄河口,长成一道独特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