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口纪事(21)|东营搞绿化 成本有多大
··
黄河口纪事(21)|东营搞绿化 成本有多大
马宝涛
初夏新绿已成荫,谁知昔日草木稀。2023年,是东营区东辛公园改造后的“首秀”,在新家扎根后的绿植长出了第一茬枝叶。然而从这处公园以及与其相邻的宁阳路西段施工过程,可以窥探东营搞绿化成本有多大。
去年这个时候,一天傍晚下班,我看到宁阳路排起了长长的车队,清一色橘红色大型自卸运输车,打着双闪,马达轰鸣,缓慢挪移。不禁上前打量,看到所有车都满载,拉的竟然是——土,就是普通的黄土!车牌,全是“鲁V”。
“两千块钱一车。”有个司机探出半拉身子向车队前头张望,顺便告诉我运输费用,他说这土是从寿光拉来的。
这么贵?毕竟,那只不过是“土”,到处都有的“土”呀!我不禁咋舌。
外地人不知道,寿光的土跟东营的土不一样。“咱这土,咸的,嘛也不长。”有个溜狗的老头儿也在围观,很在行地给我解释:“东营搞绿化,得换土。”
这解开了长期困扰我的一个疑惑。
单位楼下的宁阳路,是一条断头路,向西过一个路口,就进小区了。在2022年东营城市更新中,被纳入改造范围。刚刚开春,在没日没夜的风沙中,包括几家经常光顾的小吃店在内的几排旧房子,统统被夷为平地。紧接着,筑路大军开了进来,各种大型机械轮番登场,火力全开。直到5月底,终于安静下来,铁皮围挡被拆除,人们争相跨过路障,走上宽阔的、尚未画交通标线的新马路,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这里该开个口、那里该安个红绿灯。
谁知,压路机走了没几天,一辆接一辆的挖掘机亮相了:沿着新落成的公路,在两侧破开平整的土地,开挖沟槽。
我几乎每天打此经过,反复猜测这到底是一项什么工程:排水?管线?人行道?随着工程持续推进,然后又将自己的答案一个个地否定。
这长长的土沟,深和宽各约一米,底平,两壁直立。事先,用白灰画线,然后切豆腐似地,齐刷刷下切,土方被全部挖出。
沟在不断延长、延长……靠近东辛公园的区域,有的地方加宽,有的地方还挖出了各种几何形状,圆的、方的、三角的,有的形似半月。
旧的疑惑没有解开,新的疑惑不断涌来。
工人开始在完工的沟里整整齐齐地铺设了许多拇指粗的水管;接下来,每隔几天,就有一项新的工序开始作业,大致如下:一拃厚的石子铺满沟底,就像一层厚厚的鹌鹑蛋;石子上面铺一层白色土工布,从底部上翻遮盖两壁,一尘不染的样子,宛如烤鱼身下的锡纸盖住整个盘子……
工程分段推进。前方刚刚开挖;中段一片雪白;后方人头攒动,机声隆隆,从寿光运来的新土卸车了。
与此同时,那些从原地挖出的旧土,被装车运走。“咸土,没用!”同样是泥土,当地的却招人嫌弃。
——原来,这么浩大的工程,只是平平常常的绿化而已,而且还只是绿化工程的前奏。在外地,是不需要前面这些步骤的。
土地养育庄稼,是天生的本事。然而,盐碱地却是个厨艺很烂的伙夫,那些作为食客的植物,不但多被齁死,而且盐碱地咸度极不稳定,下一场雨就淡了,刮一阵风又咸了,一般植物极难承受。在乡下,庄稼不能成活,农民可以搞养殖;而在城里,如果连个绿色的花草树木都不长,市民的生活环境就未免太过荒凉了。
东营沿海,区域内土地普遍含盐,市区甚至是重度盐碱地。栽花种草搞绿化,成了一件非常艰巨的任务。
与东营接壤的潍坊寿光,以蔬菜闻名。所以,身为近邻,东营不只到那里运菜,还到那里运土。
“寿光”牌泥土,大多来自建筑工地,开发商在盖楼之前需要挖地槽,运到东营也算一种废物利用了。否则,这些土方的名字是“建筑垃圾”,处理起来是不小的负担,有的就近堆土造景,有的择址填埋。
东营街头花红柳绿,满眼生机,还登上了全国绿化城市榜单,让大量土地肥沃的内陆城市羡慕嫉妒恨。谁知背后的现实,却是“栽活一棵树比养活一个孩子还难”,早已成为地名和景点的“一棵树”即是见证。
我终于搞明白,这里绿化前在坑底埋设的是排碱管,与排水井、市政污水管道连通;石子上面用新土填满绿化坑,厚度至少80厘米,正好与地面平齐。接下来,才是绿化环节的常规步骤:挖坑、栽苗、种草皮。
从入夏到深秋,工地上每天都忙忙碌碌,裹头巾、戴手套的妇女是绿化大军中的主力,她们打扮得红红绿绿,蠕动在新诞生的绿化带里,十分壮观。
绿化看似不起眼,但比修路那样的大工程还费时费力。直到十月,公路两侧才景观乍现:剪成圆球的冬青、膝盖高的美人蕉、开得正艳的串串红,把一处城市角落装点得精致而有生机。
初冬时节,朦胧薄雾中,毛茸茸的小草从黑色防尘网底下齐刷刷地拱出头来,裸露的地皮都穿上了衣裳。
既如绣花又像打仗般的绿化工程还在继续。小雪节气,大树进场了。由于根部带有巨大的土坨,得用吊车移栽。几天时间,紧临公路的东辛公园,由碗口粗成年大树营造的几个袖珍树林就面世了。由于缺少发达根系,这些异地安家的树木抗风能力不足,每一棵大树都需要4根胳膊粗的木棍支撑。工人两两一组,一人扶着木棍,一人抡起大锤,打桩固定,个个将棉衣脱到一旁,嘴里喊着号子,手臂青筋凸起,头顶冒着热气,黄叶簌簌震落。
好一派东营绿化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