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湾的童趣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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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湾
随女捧读丰子恺先生的《缘缘堂》,因文入胜,常感怀往事。
1、赶鸭子
20世纪八九十年代(30多年前),村前、村后常有这场院和大湾,因为种田排涝少不了这些标配。于是,这场院是大人们纳凉、压粮、晒粮流汗的地方,这大湾则是鸭鹅鱼蟹和儿时伙伴戏水游钓的乐场。
那场院上除了麦秸垛、柴火垛是我们的向往所在之外,我们的兴趣早已投到了那地势低洼的后湾里。
那大湾,干旱水涸之时,仍有200见方的水样,待到涝年,水深至四五米,西地里的雨水倾泻而下,形成瀑布之势,鱼儿逆水而上,挣脱在田地里。这些鱼儿,要么被抓,要么不见踪影。那时,我才见识到后湾里的鱼会有那么多,大到半斤来沉,小到一二两,全是清一色的鲫鱼,欢蹦乱跳,逆流而上,向高而往,甚是壮观。
有鱼儿想跃出来,有人儿却要跳进去。
暑假,我常在湾边垂钓,要么蹲坐在岸边,看村里的伙伴,光着腚、排着队,从一块黄胶泥的土台上跳下,扎进那水深四五米的深水里,更有甚者,一头从岸边扎进去,一分钟后从对岸冒出头来。真是羡慕这游泳奇才的本领。我想,除了他们能征服这10多亩的水塘之外,或许还有别人。
我打小是个旱鸭子,小时候曾在父亲陪同下,去徒骇河学游泳,我也是只能从岸边拽着扒着,不敢下得太深。于是,要想征服这后湾水塘,我是甭想了。
那是一场秋雨过后,常在天黑之前定时回家的鸭鹅,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和暗无天色的乌云,搅浑了方向。他们蛰伏在后湾一角,驱赶不动。
这可是家里的活物,母亲让全家行动,在天黑之前,把鸭鹅赶回圈里。长竹竿、游泳圈、扔石头,都派上了用场,那鸭鹅就像受了惊一样,抱成一团,迟迟不动。
母亲一边在岸上叫,我和弟弟一边在湾边赶。雨又开始下起来了,见毫不起用,父亲便脱下外套,拿着轮胎内胆跳进了水深四五米的水塘里。干脆,这轮胎内胆丢弃一旁,父亲只身一人踩在水中,只留三分之一上身在水上,岸上看不到他手脚在动,身体却如履平地般不断接近鸭群。
雨滴打在水面上,泛起无数的圆漪,风雨里,后湾里,岸边上,成了我们一家人的劳动场。最终,鸭群从西岸被赶上了回家的路。
令人称奇的是父亲那踩水的功夫,让我大开眼界,这远比那些孩童跳水、潜水的功夫深得很。父亲反倒是说:“嗨!这踩水啊,你大爷和你叔,都会!今天可算是凉快凉快!”
这鸭鹅回来了,全家也安心了,我的思绪仍在那后湾里……
2、钓大鱼
放学,我常和同学结伴回家,因为家有近远,入门有早晚,但偶尔我也会有落单。
入夏的上学和放学路,我常常选择后湾。一是幽静凉快,走的路上可以观风景,呼吸新空气;二是避免碰上熟人,那时腼腆的我,可以省得打招呼,不然的话,常常落个没礼貌。每次逢人不叫称呼,常被在大人面前说:“这孩子不大爱说话!”人家走了之后,又被大人重重数落一番。
落单的时候,我就不走寻常路。
记得是个清凉的雨天,陪行我走过多半路程的纪同学,已经踏入了住在湾边的奶奶家。我只身沿湾边前行,踏着嶙峋的乱石,一不留神,风雨将伞打落在湾边的乱石上。我俯身拾伞,却惊得湾边的水里一阵骚动。我轻轻地蹲下,悄悄地迈着脚步,透过清亮的湾水,搜寻着石头缝里的东西。一只只足有一扎长的白虾伏在水下的石头缝里,肚皮下的游泳足悠然地摆动着,长长的触角警觉地随水漂动。
“这绝对是一块新大陆!”我暗自窃喜。“我绝对是发现这后湾里有这么肥美的大白虾的第一人!”一时地激动,让我想要抓住他们的冲动!稍一动,一群虾一溜烟全部消失在了深水里。
虾是很难钓的,吃食的规律也与鲫鱼不同。浮漂沉浮没有规律,表明虾捉食有点生猛。在垂钓的假期里,我只记得有一两次钓到过虾,这分明是钓技中的惊喜了。
正是这不寻常路,让我发现了后湾里不断出现的惊喜。
儿时,后湾边上的郑家小哥曾说,在后湾的东北角有一井,多年前曾挖出过驳壳枪,我深信不疑,毕竟听祖父讲,我们这里曾是日伪据点。我总感觉到,这后湾里早晚会出现什么好东西。
假期里,我时常洞察湾里的变化。7月份正是雨季,空气闷热,也正是鱼产仔的时候。
湾南岸正是民居房后,树木高大,幽静阴凉,而北岸树木稀少,正是阳光直射,声音嘈杂。因此,南岸应该是鱼儿的栖身之域,是垂钓的好去处。
盛夏里,大风将南岸的一棵大柳树吹倒了,向北横在了水面上。我们这周边的孩童,就骑在这水面的大树上垂钓。安全而又省鱼线。
不知不觉中却发现,湾边聚集着成群结队的黑色鱼苗,将诱饵丢入鱼群中垂钓,却引起了巨浪翻滚,一条大鱼腾空跃起,将诱饵和勾线吞进了肚子里。
“是条大鱼!”未散的水花,让我们好生后怕,虽毛骨悚然,背后发凉,却又异常兴奋!“原来这湾里还有这么大的鱼!”
一时间,后湾有大鱼的消息在村子里散开了!
外乡人来了,貌似是个懂鱼的钓家子。他一眼断定,这是条大黑鱼,正在护苗觅食期。
于是,后湾便开始热闹起来。
这个钓家子用小青蛙作为诱饵,四五米的鱼竿探进水里,在幼苗水域上方的水面上,操控鱼竿将诱饵挑动着。突然,一个巨大水花,一条黑鱼腾空一跃,将青蛙和鱼钩吞进了肚子里。他赶忙收线,却被黑鱼挣断。
我眼睁睁地看到,这个钓家子的两个钓竿都被这条黑鱼吃掉并且挣脱了。可想这只黑鱼有多大!有多凶猛!
我怎能甘舍自村的后湾生长的大鱼被一个外乡人钓走呢?他每次起钓,我每每起咒,终究是他扫兴而归。
我学会了他的钓技,也用同样的办法张罗了起来。没想到,当这条大鱼咬到我的钩的时候,我是那么激动,而大鱼仍像往常一样吃掉鱼线和钩子,挣脱了。那心跳加速顿时消失殆尽,整个身体塌了下来,蔫了。
“吃了三个钩子,我不信钓不上这条大鱼来。”
那天中午,我叫来父亲和兄弟帮忙。兵分两路,各自钓。我就地取材,将南岸的一棵不到两米的小杨树当成了竿子,跑到杨家买了比往常粗了两倍的线和大了三倍的钩子,制作成了简易的钓竿。
当我正靠近刮倒的歪脖子柳树时,一个浪花激起,大鱼再次咬钩,死死地咬住了。那大鱼拽着鱼线“呲呲——”作响,我模仿着钓家子“遛鱼”的技巧,让大鱼的猛劲耗一耗。
眼看着,线就要挣脱捆绑它的杨树枝子,我硬是在一刹那,把大鱼拽到了岸边。在父亲的帮助下,将凶猛的黑鱼拽到了岸边的上台。我大喊着:“我钓到了!我钓到了!”
这大鱼足有80公分长,全身光滑,我把它拽到台上,仍不断挣扎!我只能用力摔打,将他抱着放到了自家南屋的水池里。
下午,父亲已经联系好了解放路上的一家酒店,将这条大鱼卖掉了。父亲告诉我,这条大鱼足足5斤,一共卖了50元。
新学期开学,这50元充交了我这个“路外生”一年的学费。
那时候,钓到这条大鱼成了我津津乐道的“壮举”。
从此,后湾再无大鱼。
现在,后湾已经不复存在,都被垫平盖了民房,那儿时的回忆,都埋在了地下。
假如,现在还有那后湾,回忆起那条大鱼看我的眼神,看着大鱼护子觅食的情形,我绝不会薅起竿子,以青蛙为饵,让它们母子分离。或许,那后湾还有还有更多的更多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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