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大学中国农村发展研究院（浙大CARD）农村电商研究中心主任郭红东教授挂职副县长的曹县，爆火出圈，已然是眼下国内最受关注的县城。这两天，当橙柿互动记者前往曹县，深入梳理当地三大支撑产业（演出服、汉服、棺材）时，竟然发现，这座小县城其实和浙江还有着不浅的缘分。

　　曹县生产的汉服、演出服

　　超95%用的是柯桥布料

　　沿着大集镇南北主道的西边方向一直开车，会看到有着一片工厂仓库的电商产业园。浙江柯桥人徐燕买下的2000多平方米仓库，就位于大集镇电商产业园的中间位置。

　　今年还没到30岁的徐燕，守着这座装满布匹的仓库，已经近7年。

　　“刚开始来这边的时候，产业园周边不仅没房子、没树，连通往镇子主干道的路都是下雨一踩一脚泥的土路。”

　　徐燕是土生土长的柯桥人，从小在江南温暖湿润的气候条件下长大，这让她一开始来曹县时特别不习惯。“头几年真的苦，我一个人在被窝里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一到夏天，扬棉满天飞，我就咳嗽不停。”有时候产业园晚上突然停水停电，看着外面漆黑一团的夜，住在仓库的徐燕忍不住害怕到发抖。

　　7年前，徐燕是第一个来曹县当地扎根做生意的柯桥人。现在，加上她，这个数字变成了3户。“其实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但是浙江人天生吃苦，2007-2008年我家做布料生意的时候，就已经和曹县当地的商家合作了。”

　　为了减少沟通环节、降低布料来回返工的风险，徐燕7年前独自一人来到曹县。而现在，已有人陪她一起在这边。

徐燕和亲戚小孩

　　即使不仔细看大集镇街道两旁的招牌，偶然，招牌上出现的柯桥两字还是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在北方山东的小镇街道上，为什么会出现浙江的地名？“这边生产的摄影服、演出服、汉服，95%以上用的是产自我们柯桥的梭织布面料。”

　　曹县下面的大集镇，是全国有名的淘宝镇。每年临近六一，一辆辆运着六一演出服的货车，总会把不太宽广的镇上主道堵到水泄不通。“当地商家从4月就要开始做六一的演出服了，我们柯桥商家必须提前一个月把面料准备好。”

　　“家人去横店玩会问群演穿的戏服

　　是不是和我合作的曹县商家生产的”

　　来曹县7年，徐燕很少有时间回家，她的生活方式已和曹县当地人无异，甚至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浓郁山东话。“来这一年就学会了，方便和当地人做生意的时候沟通。”

　　在她的影响下，徐燕亲戚留在曹县上托儿所的儿子，口音也和当地小孩一样了。“他不喜欢吃米饭，最爱吃的就是这边的烩面。”

　　以徐燕为代表的浙江柯桥商家，给曹县商家提供布匹、面料；曹县商家生产出的演出服、戏服、汉服，再被送往包括浙江横店影视城在内的全国市场。“家里人有时候去横店影视城玩，看剧组群演穿的戏服，就会问是不是和我合作的曹县商家生产的。”

　　现在，徐燕还是准备继续留在曹县。除了开在大集镇街边的一个门面，她的仓库最近又增加了不少人手，新雇了2个返乡的大学生。徐燕觉得，和这些刚踏出校门的大学生聊天，她整个人重新变得鲜活了。

　　“现在，还有不少回乡的大学生和我做生意。”除了返乡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现在，仓库晚上停水停电的现象也几乎没有了。通往大集镇主干道的村道，已经铺上沥青。“县里万达广场、大润发都建了。”现在，生意不忙时，徐燕总会开着车带上她有着山东口音的亲戚小孩，去这些地方玩。

　　网红县城的“互联网印记”

　　和杭州颇有渊源

　　除了线下市场，线上市场，这座新晋网红县城同样和浙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事实上，它的“互联网印记”和杭州颇有渊源。

　　2009年开始，通过电商，曹县将传统的演出服产业对接到了全国需求。从那时起，曹县人民政府党组成员孙元涛和电商服务中心主任兰涛就时不时要来杭州“打卡”，将江浙一带成熟的电商经验带回曹县。

　　2016年，浙江大学中国农村发展研究院（浙大CARD）农村电商研究中心主任郭红东教授来曹县调研，“粗犷”是他对曹县电商的第一印象。

　　长期研究淘宝村的郭红东一眼看出了问题：尽管曹县已有多年电商经验，但演出服市场相对比较小众，商家又以“作坊式”为主，加上产品同质化、质量粗糙，同行之间经常压价，“内卷”严重。

　　2017年开始，郭红东挂职担任曹县副县长，探索电商深度融入县域经济的新模式。

　　如何破局？郭红东认为，产业转型升级，品牌化、高端化可能是突围方向。在他的牵头带领下，曹县打造的e裳电商小镇，借鉴浙江特色小镇经验，整合了中国美术学院、知名设计师等多方资源。

　　2018年是关键的一年，在郭红东的推动下，e裳小镇建立了直播基地，开展短视频营销，培育网红主播达人。曹县搭上了这趟电商直播快车。就在这一年，曹县淘宝村一跃成为山东最大、全国第二淘宝村集群。

　　同年，曹县与蚂蚁集团网商银行签订数字普惠金融合作协议，在全县推广无接触贷款，用电商小微企业的交易流水“换”贷款额。截至目前，网商银行已为曹县3.5万商家发放贷款，贷款余额超86亿元。

　　演出服产业靠的是曹县多年累积，而这两年延伸出的汉服产业多少有点偶然性。2019年开始，原本属于亚文化的汉服开始走向大众，曹县部分商家迅速抓住这个风口，转型做平价汉服。

　　受疫情影响，2020年，曹县的演出服产业一下子掉到谷底，倒逼更多商家转战汉服市场。无心插柳，这一步反而踏出了新商机。随着汉服市场的爆发，曹县的汉服产业也在快速增长。

　　汉服是演出服加工产业基础上裂变出的细分领域，转型并不难，但曹县的汉服产业发展之路并不平坦。曹县汉服最初被业内称为“山寨货”，跟当年演出服产业遇到的困境类似。在政府引导下，越来越多的汉服商家向浙江做品质汉服的同行学习，逐渐开始做原创、打品牌，往精细化、设计化方向发展。

　　如今，在这个175万人口的县城里，有35万电商从业人员，6万家淘宝店。天猫店当嫁妆，在曹县是真事儿。而e裳电商小镇已有200家初创企业入驻，同时吸引了不少海归、博士等高学历人才返乡创业。

　　郭红东教授的理想是未来将曹县打造成为集表演服生产、研发设计、展示与表演为一体的中国表演服之都，成为“宜居、宜业、宜游“的乡村振兴齐鲁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