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贡何许人?缘何成了济南名人?——听著名旅游文化专家牛国栋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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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老城东北,古济水南岸,一座山峰孤立,这便是华不注山。
摄影:吕廷川
山虽不高,名字奇异,山势也特别。旧时山下一派水乡泽国,波光粼粼,浩浩汤汤,形如刀削的圆锥状山峰便更觉突兀高俊。历代文人骚客中很多人热爱这座山,“元四家”之一的赵孟頫画它,以诗文赞美它的更是不胜枚举。家乡人自然以华山而骄傲,南宋末年的词人周密如此,明代诗人边贡更是这样。
赵孟頫《鹊华秋色图》
周密祖籍华山脚下,其先人早年南渡,流寓江南,他出生在江南富春县,并没有在故乡华山生活过一天,却一直不忘家乡,自称”齐人”,自号“华不注山人”。而与周密迥异的是,边贡(1476——1532)祖籍江北淮阴,其六世祖为躲避战乱举家迁至历城华山之阳的姚村(后来叫姚家庄),他便成了济南人,因其家居华山之阳的华泉附近,他号华泉,自号“华泉子”,人们也称之为边华泉。
边贡出身官宦世家,祖父边宁,五品要员,官应天府治中。父亲边节,曾任代州知州。因家境殷实,边贡自幼受到良好教育。六岁随祖父至京城(今南京),九岁受学于塾师陈月庵二载,十四岁返乡济南。明孝宗弘治八年(1495),年仅十九岁的他在济南贡院参加乡试,中举人第四名。次年进京城参加会试,登进士第。少年登科,名动朝野,深得孝宗赏识。初授太常博士,迁兵科给事中,后来官至户部尚书。
边贡少年得志,可谓官运亨通,但他没有安享荣华富贵,却寄情山水之间,深入民间汲取滋养,诗歌创作成就颇丰。这期间,著名文学家李梦阳任户部主事。此后,何景明、徐祯卿及王九思、康海、王廷相也先后进士及第,在内阁各部供职。边贡与他们志同道合,诗文往还,遂为诗友,世称“前七子”。当时颓废的“台阁体”统治文坛,而他们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文学复古运动。这次运动,对改变当朝“台阁体”萎弱文风,起到一定积极作用。
边贡在《谒文山祠》中这样写道:“丞相英灵迥未消,绛帷灯火飒寒飙。乾坤浩荡身难寄,道路间关梦且遥。花外子规燕市月,水边精卫浙江潮。祠堂亦有西湖树,不遣南枝向北朝。”字里行间透入其爱国情怀,而其《七夕夜雨送父回家感而有作》所云:“感怀逢七夕,况是别翁时。天上夫妻会,人间父子离。梦疑青鸟下,心逐白云驰。几阵芭蕉雨,萧然鬓欲丝。”感叹人间悲欢离合的同时,可见其儿女情长。
边贡出身官宦世家,祖父边宁,五品要员,官应天府治中。父亲边节,曾任代州知州。因家境殷实,边贡自幼受到良好教育。六岁随祖父至京城(今南京),九岁受学于塾师陈月庵二载,十四岁返乡济南。明孝宗弘治八年(1495),年仅十九岁的他在济南贡院参加乡试,中举人第四名。次年进京城参加会试,登进士第。少年登科,名动朝野,深得孝宗赏识。初授太常博士,迁兵科给事中,后来官至户部尚书。
明朝诗论家胡应麟《诗薮》称赞边贡的诗“兴象飘逸而语尤清圆”,陈子龙《明诗选》则谓之“才情甚富,能于沉稳处见清丽”。嘉靖年间,边贡的学生、同为济南人的刘天民将其诗文编为《边贡华泉全集》十四卷。清初文人王士禛盛赞边贡,把其诗作刊于所编的《华泉先生集选》卷后行世,并被编入《四库全书》。
弘治帝病逝之后,即位的正德皇帝却是一个不问朝政、日耽游乐的荒唐天子,朝政大权全由宦官刘瑾把持。边贡刚直不阿,不善奉迎,遂被外放为河南卫辉知府,又改授湖北荆州知府。而从此以后,他再未能返京任职。
正德五年(1510)春,边贡赴荆州任所。在朝廷,他目睹了朝政的腐败。赴任途中,他又看到在农民起义冲击下的明王朝破碎的统治局面。自京畿至荆襄,不堪封建压迫和剥削的农民纷纷揭竿而起。他深深感到明王朝统治的深重危机,痛恨宦官弄权、污吏横行。因此,他在荆州任内,或驱车四境访察民情,或登山临水,以排解抑郁而复杂的心情。
边贡为官清廉,任河南提学副使时,他克尽职守,致使河南士风大振。他不受请托、秉公择优。不以亲疏为条件,而以文才决取舍,虽友人亦不例外,从而赢得清正廉明的赞誉。在这时期,边贡为考校生员,视察府州县学,很少带随从官员,经常微服私访,足迹遍及河南全省,因而也感受到百姓疾苦,写下的《筑桥怨》、《牵夫谣》等同情百姓疾苦的诗篇,更是接着地气。《牵夫谣》中吟诵道:“上水逆风牵百丈,官舸真同上天上。后笞前咤舆皂狞,努力揽牵谁敢放。人喜牵夫歌牵歌,不知此中哀怨多。何日黄流变黄土,牵夫得免奔波苦。”
边贡有感于朝政日非,加以身体病弱,于正德十二年(1517),他上书“疏乞终养”,未获批复。而其母病死任所,遂护送灵柩回归故里,居丧守制,至嘉靖元年(1522)始起复任职。居家期间,边贡读书授徒,与友人唱和,而更多时间则是流连于家乡湖光山色之间。因此写下了大量吟咏故乡风土人情之作。如《西园八景》《寒食郊行》《题贾园四首》《七月四日泛湖》《湖上杂兴》《登千佛山寺》《游龙洞山》《出靳村望灵岩寺》《泰山回马岭》《登岳次刘希尹韵四首》等,都为写景佳作,表现了诗人对家乡的热爱。其《九日登千佛山寺五首》(其一)这样写道:“南山空崒嵂,野老倦登临。城郭千年迹,云霄万里心。夕阴涵积水,风叶下长林。短发新来白,黄花不可簪。”表现出他回归家乡游历山水的舒朗心情。而《寄华山人》云:“山人归薜萝,迢递两年过。道远情无那,秋来兴若何。隰霜收早稻,江日曝寒蓑。不见云中鹄,空传招隐歌。”则流露出对家乡人和农事的关爱。他的《过姚村旧业村有先君子遗陇》,则可以看出对故乡时代变迁、物是人非的惆怅与感叹,诗中道:“里巷纷仍在,邻翁半不存。午鸡喧井落,寒犬卧衡门。侧宇天光入,巍阡雾色昏。百年桑梓地,回首一伤魂。”
明嘉靖十年(1531),看不惯官场风气的边贡在户部尚书的职位上“以疾恳疏乞归”,辞官回到故里。他既是仁者,又是智者,所以他既爱山又爱水,写过家乡华山、千佛山、龙洞山,乃至远一些的泰山的赞美诗。泛舟湖上,或湖上即兴赋诗,都是他爱做的美事。
回到济南后,他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特意在风光旖旎的大明湖南岸修建了一座藏书楼,取名万卷楼。边贡不仅博览群书,还酷爱藏书。在任之时,他曾自称“月俸无多苦积书”,后人评价他所藏书“所蓄不啻数万卷”。他把几十年呕心沥血收藏的金石碑帖、善本秘籍悉数收藏于万卷楼中,以期给这些宝贝有一个完美的归宿。他在万卷楼里吟诗为乐,生活也算悠闲自得。岂料就在第二年,万卷楼遭遇火灾,万卷藏书毁于一旦,化为灰烬。无助的他只有仰天痛呼:“嗟乎!甚于丧我也!”(《列朝诗集小传·边尚书传》)从此,边贡萎靡不振,大病不起,心力憔悴,不幸于当年(1532)辞世,那年他才56岁。
后来的文人墨客都为这位大诗人的遭遇惋惜,也悄然循找他的足迹。比边贡晚些时候成名的“后七子”之领袖李攀龙,在济南建了三处白雪楼,而其中之一就在离万卷楼遗址不远处的大明湖畔,当然这白雪楼不只为藏书,而是装满着诗人情怀的风花雪月。真不知李攀龙在这里建白雪楼是有意,还是巧合?
再晚些时候,清代诗人任宏远前来大明湖万卷楼遗址拜谒,但见这里一片荒芜,他不禁唏嘘叹息道:“水云漠漠少人游,更有谁知万卷楼。满壁图书随劫火,百年遗像拜风流。斜风细雨侵荒苑,剩水残山锁故丘。回首当年吟眺处,古槐蝉噪一林秋。”
大概在任宏远眼里,边贡的人生轨迹不过是那个时代文人墨客来去匆匆的一个缩影。(牛国栋)
作者简介
牛国栋,旅游文化专家,山东省旅游规划设计研究院原院长、山东省文化旅游联谊会副会长、山东大学管理学院专业研究生合作导师,著有《济南乎》《济南青岛历史建筑游》《茶道》《济水之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