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山东故事 | 第二故乡的年味

我的山东故事·2020-02-08 20:58·我的山东故事

作者：吴智玲

“年”为中国传统节日之首， “年”的精神传承根深蒂固。

年是一坛岁月酿就的甘甜清冽美酒，经过365天的发酵，在腊月最后一天，开启坛口的那一刻，散发着醉人的芬芳。

为了这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为了这个节日过得舒心、尽兴，一进入腊月，大家便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在我的第二故乡，日照市的岚山区，这里的年俗与我的家乡有许多不同之处，但相同的是大家对团圆和幸福的渴望。

一

首先是美食的准备，鲁东南，黄海之滨这座日出而先照的小城，盛产小麦，常年充足的阳光让这里的小麦生长旺盛、品质优良。面粉极其筋道，特别有嚼劲，用小麦粉蒸出的大馒头有着天然的甜丝丝的味道。所以过年了，在农村里，家家户户都要蒸上几锅大馒头，揉面、醒面，一个个放进锅里，掐摸好时间，揭开锅盖的那一刻，热气喧腾，一锅白白胖胖的馒头卧在篦子上，灶下是熊熊的柴火映着烧灶人红红的脸膛，一切的一切，洋溢着温暖富足和安详。

蒸馍馍

而在我的家乡盛产优质稻米，主食以米饭为主，与之相对应的过年食品是蒸米粑，蒸米粑的工艺远比蒸馍馍要复杂许多。

过年煎饼是必不可少的，金黄的煎饼从鏊子上揭起，一张张放在干净的笸箩里，空气里弥漫着粮食的清香，煎饼一张张板正叠起来，成了纸的形状，一摞摞，像小山一样高。而煎饼的材料，也在不断的变化之中，由从前的粗粮（连麸麦粉或者地瓜面）过渡到上等面粉（面粉里加上鸡蛋或者牛奶），再过回到现在的各种粗粮，比如玉米面、地瓜面、连麸麦粉。煎饼材料的变化折射出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人们不但要求吃好，还日渐重视起自身的健康。

　香喷喷的煎饼，一看就好吃。

糯米用清水浸泡过，滤干，放在锅里被一遍遍耐心翻炒，当雪白的糯米一点点在锅里变黄，再变成焦糖色，弥漫着焦香时，意味着米gong子熟了。炒米gong是个技术活，性子急的的人火大了几下就糊了，实际上还没熟。米gong子相当于南方的米茶，放水里煮开，卧上几个鸡蛋或者汤圆都是极好的。

回味香醇的米gong水

豆腐是“都福”“都富”的谐音，大豆食品是唯一能和肉类抗衡的植物性食材，淳朴的日照人将希望和祝愿寄予食品，当金黄的圆圆豆子经历了浸泡、粉碎、煮浆、点卤、滤汤的过程，雪白的豆腐躺在了筛子里，这是一个神奇的过程。藕合色带点粉红的鲜蟹酱或者虾酱，艳红的辣椒面，绿色的小葱调成一碗蘸料。蘸料一般是蟹酱居多。餐桌上的蟹酱一般都是有下海的亲戚在渔船还未归航、尚在海上之时，他们挑选出最顶级新鲜的小虾、小蟹剁碎，然后用优质鱼卤腌制而成。这样的蟹酱干净、不掺任何杂质，用筷子蘸点品尝，来自于大海的天然滋味，会让人鲜掉了舌头。一碗新鲜的豆腐脑就着蟹酱吃得人脑门冒汗，这是岚山人的最爱。

准备好的年货一部分放在自己家里，一部分被送到城里不具备条件去做的亲戚家，或者孝顺已经没有劳力去做的父母家。

年货一如鲁地人的纯朴，实实在在，让辛苦劳碌了人们在正月那几天从繁琐的家务中解放出来，开开心心毫无牵挂地玩耍。

二

年集自进入腊月便一天天地热闹起来。

离我最近的地方是安东卫大集，安东卫大集自明嘉靖年间形成，农历“三、八”为传统逢集日，每每逢节便商贩云集、人流攒动。以前的集市在安东卫的东、西、南、北四条街，为了适应城市的发展，缓减交通压力，大集于贰零一六年的农历十月二十八正式搬迁到新址。集市上服装、鞋帽、布匹、蔬菜、水果、厨房用品、海产品，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

时近年关，集市上人流汹涌，挤得水泄不通。当然，大集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红彤彤的春联和中国结，以及各种各样的漂亮挂件。春联是我们流传千古的的过年习俗，寄托着人们对新的一年幸福生活的美好憧憬。安东卫大集的春联摊子，一幅幅对联制作精美、用料考究。触目皆是热烈的火红，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我最喜欢去的是花鸟市场，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已经获得物质充分满足的人们，从平房搬到楼房，大家开始追求精神享受，花鸟市场也是年集最热闹的地方，各色品种的鲜花看看得人眼花缭乱，富贵籽（朱砂根）一颗颗红色的珠子浑圆似玛瑙。杜鹃花品种最为繁多，一棵棵、一盆盆、粉红、嫣红、雪白、艳紫，恍如置身于春天的大花园。高贵华丽的蝴蝶兰，花满枝头，如一只只蝶儿欲翩翩起舞。花贩与人们不停地讨价还价，谈到合适的价格，于是，这些漂亮的花儿被请入华堂，为春节增添一份鲜活与芬芳。

水果市场里也是热闹非凡，快速便捷的物流让这里南方的水果品种繁多，除了砂糖橘、苹果、橙子这些大路货之外，许多高档水果也是货源充足，比如榴莲、菠萝蜜等等。

送年礼将年的的味道一步步推进，细细盘算，根据自己的收入和条件将自己认为合适的礼物送出去，将一些平时难得见面的亲戚朋友走遍，海边的亲戚送来海鲜，农村的亲戚给城里亲戚送去自己种植的瓜果蔬菜和饲养的家禽，礼物的交换，换来的是浓浓的亲情。我们用食物记录着每一次聚散离合，记录着相聚别离后藏匿着的深切情感。

大集上的春联、中国结、红灯笼、鲜花。

我所在的安东卫，我在获奖的那篇征文“我的山东故事.好山、好水、好人”曾经提到过。它有东、西、南、北四条街，北街与区委区政府广场相对，仅一条马路之遥。东街主营服装，西街主营服装，西街桥的西边则全是裱画的行当，我们戏称它为“文化一条街”。而南街主营海货批发，安东卫最有钱的人都住在这里。北街主营绳网（渔船上用的），北街的一副对联我至今记忆犹新：绳结天下客，网络四海宾。仔细品来意蕴无穷，大气简洁。超喜欢，扯远了，扯远了。

安东卫的四条街横平竖直，符合中国人对称的美学观念，每年的春节前夕，约腊月十五左右，四条街的社区便开始行动起来，开始扎城门。扎城门的习俗从哪朝哪代开始已无从考究。高大的城门由工人们用一根根钢管扎起来，再用象征常青不老的新鲜绿色松枝遮挡住钢管，再用红色灯笼好红纸装饰起来。大门两边的对脸大气磅礴、富于激情。

高大的城门比起城市的霓虹多了几分土气，但看起来喜庆质朴，由一座大门和旁边两扇小门组成，白天汽车从大门里进进出出，电动车和自行车走旁边小门，甚是有趣。晚上，灯光亮了，安东卫四条街的大门一片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行走在街上，便被包围在这温暖里。

南街在年前是最热闹的，街道两边批发干海货的店铺一家接一家，海参、鲍鱼、银鱼、钩鱼、大马哈鱼、海蜇，全国各地的客商云集于此，他们拿起货物又闻又看，仔细端详，与批发商讨价还价，满载着货物离开，大家都攒足了劲争取赚足年前的最后一桶金。

安东卫四条街的路灯杆上都挂上了这样的中国结，替代了往年的红灯笼，无论夜晚和白天都很漂亮。

　只拍了西街和南街的城门，拍摄的时间不一样，故天气也不一样。

三

无论城市或者农村，贴春联一直是（包括将来）中国人过春节必不可少的重要程序，性急的人早早把红灯笼挂上了门楣，我个人认为贴春联在年三十那天进行，才最具仪式感。

段时间我因身体湿疹，不敢用西药，每天傍晚到夜间，很是折磨。同事推荐我到一个叫合庄村的合作医疗所，说有个中医对湿疹很有办法，于是年三十那天午后，我用导航驱车去了那个地方，找到那个中医给号脉对症下药，其时村里的人正在贴春联，我也因此拍下了几张贴春联的图片。

门上贴上了春联，挂上了灯笼，中国结，门口对面的邻居家后墙上都贴上了“开门见喜”的字样，汽车、电动车，甚至自行车都会在合适的地方贴上小福字或出入平安，中国人用他们特有的方式祈求着幸福与平安，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吉祥的红彤彤之中。

这家夫妻二人一起贴春联，院外一丛竹在寒冬里仍显苍翠，“偷窥”院内，有许多绿植，大门干净明亮，是家讲究生活品质的人。

这家的春联是蓝紫色，是因为之前有老人去世（没超过一年），蓝紫色是寄托对老人的哀思，也是包含对新年的祝福。

　这个小院，挂满了彩旗，树满了祈福的“摇钱树”，看样子是以前搞养殖的地方。

这家是手写的春联，字体飘逸俊秀，应该是主人的杰作，黑漆大门旁挂着文明户和美丽庭院的光荣牌，是家文化人。

四

而在安东卫的东边，岚山头街道的渔港则是另一番风景。

辛苦了一年的渔民把船拢到了码头，整齐地一字排开，渔船上也贴上了红红的春联，大大小小的船上都笔直地竖着一根根竹子做成的“摇钱树”，“摇钱树”须精心挑选，那种大的高的，挺拔的，枝叶繁茂的青翠竹子最受大家喜爱，“摇钱树”的树梢彩旗招展，因渔民海上作业的特殊属性，耕海牧渔的他们讲究与禁忌远比陆地要多，他们用彩旗和对联将庭院装饰一新，船是他们的第二个家，是他们幸福的载体，他们在船山点燃纸钱、敬香、叩头作揖，祭拜海神，以期能辟邪消灾、迎祥纳福，以求来年风调雨顺，渔业生产大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