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山东故事 | 走亲记

··

作者:李凤华

2020年第二场雪花飘落的夜晚,小雪、云儿还有几个久未谋面的儿时伙伴相聚在了一起。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窗外,雪花飞舞;室内,暖意丛生。几杯红酒过后,那些儿时的记忆纷至沓来,随窗外纷扬的雪花带我们回到了消逝的旧时光。

聊起儿时的年味,聊起新年初上的走亲戚。那个时候,走亲戚可是深受小伙伴们期盼并十分荣耀的一件美差。我和小云上边都有哥哥姐姐,家里人一般不放心把这样重要的外交礼节交给我们做。而小雪呢,大我们几岁,在家是老大,所以,她们家走亲戚这项光荣的使命就落在她的肩上。

而小雪记忆中最难忘的一次走亲戚的经历,随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又浮现在了眼前……

小雪的娘只有姐妹两个,小姨比娘小了十岁,比小雪大了十岁。小姨家只两个男孩,所以,拿小雪姊妹当亲闺女一样疼爱。或许因为年龄差别不太大的缘故,小雪和小姨的感情特别好。因姥姥家和姑姑家都隔了六十多里路,所以,每年初上去十几里外的小姨家走亲戚,就成了小雪最期盼、最喜欢也最快乐的一件事。

这一年的初三,按照惯例吃过早饭小雪就去约村西头也去小姨村走亲戚的小玉一起,可不巧的是,小玉发烧不能去了。想着自己大了,已经和小玉一起去过好几次了,就没和娘说小玉不能一起去的事,一个人挎上娘准备好的篮子,哼着歌儿就出发了。

刚过完年的小雪虚岁十二,身体开始抽条了,颇有些亭亭玉立的感觉。去年过年穿过的已经泛白的学生兰裤子有些短了,娘给放下了一条子,倒像故意加了一道蓝蓝的边,一点也不难看。棉鞋左脚脚底的前掌处有了一道小裂缝,不过在脚底,别人也看不见。穿着今年新添的花褂子,乌黑油亮的两条麻花辫垂落在胸前,辫稍上用梅红色上衣裁下来的布条系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随着小雪轻盈的步伐一跳一跳的,像极了两只翩飞的蝴蝶。   

想着很快就要见到小姨了,想着小姨一准给留出的各种好吃的,小雪的心情美美的,十几里的山路,几支山歌就到了。

午饭,小姨照例给煮了几枚土鸡蛋,还有小雪最喜欢吃的豌豆包,猪肉白菜炖粉条子下边一定卧着几块瘦肉蛋子。小雪看着两个弟弟碗里飘着的两块薄薄的肉片,知道小姨是把全部的瘦肉蛋子都盛在自己碗里了。她看着弟弟们挪不开的眼神,趁小姨不注意,使了个颜色,把碗里的肉蛋藏到了两个弟弟的菜下边,一抹笑意悄悄爬上了三个人的嘴角。

吃过午饭,天气有些灰蒙蒙、阴沉沉的。小姨知道姐姐在家等着,也不敢留小雪,从小雪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两块玉米面的发团,换上两个白面饽饽,把上边盖的包袱掖了掖边角,再给小雪围上一条大红色的围巾,嘱小雪路上小心行走。

小雪一出村子,天空就飘起了雪花。等翻过村后的小山包时,雪越下越大,田野里已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小雪有点着急,隐约记得有条近路,是需要穿过一片松树林子,再沿着水库边走一段路就能到家了。

小雪那时候还没学到毛泽东的诗词什么“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但看到白雪覆盖的原野一派银装素裹、纤尘不染的模样,心里只觉美得令人窒息,全然忘记了刚才有点迷路的小害怕和风雪穿透光面棉袄渗透的刺骨的寒意。

山路的两边各有一片差不多的松树林,白雪已覆盖了细长的山路。小雪凭记忆走进了一片松树林。苍翠的松树上覆盖着厚厚的绒毛般的白雪,玉树琼枝般纯美。小雪边走边用手分开两边的松枝, 雪花随着摇曳的松枝纷纷散落,缀满了小雪的眉梢眼角和火红的围巾。

平时感觉很短的一段路,却因了积雪,走得特别漫长。终于,走到了松树林的尽头,小雪停下来,再往四处查看,仔细辨认着回家的方向。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昔日弯弯的山路已觅不见踪影,小雪又害怕又担心娘着急,泪珠已在眼里打转。忽然,小雪的目光被一个灰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吸引了,快走几步,仔细一看,天啊,太高兴了,原来是一只受伤死去的野兔 ,屁股上少了一块毛,干涸的血迹已凝固,应该是前几天被什么野兽咬死的吧?

小雪破涕为笑,仿佛看到了娘和妹妹们一起吃兔肉的美好场景。就在小雪弯腰捡起野兔起身时,看到一个扛着猎枪的大叔疾步走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待看到小雪手提的野兔时,似乎想说什么。小雪赶忙说“大叔,这个野兔可是我先捡到的哦”。大叔看了一眼野兔,又看了看小雪冻得红肿的像发面馒头一样的小手,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丫头,你这是上哪?”。小雪见大叔没再提野兔的事,赶紧说“大叔,我去山前村走姨家来,这不,往西莲花村赶路呢”。“西莲花村?你走错路了。正好我去上沟,走你村前,跟我走吧”。

小雪正纳闷穿过小树林怎么没见着水库呢,却原来是走错路了,幸好遇见这个顺路的大叔了。大叔也不说话,顺手从小雪手里提过篮子和野兔走在前边,小雪一路惴惴不安地跟在后边。边走边担心着,大叔不会不给我野兔了吧?

待看到熟悉的村庄里袅袅升起的炊烟时,小雪才感觉踏实起来。小心地开口“大叔,您看您帮我提了一路东西,一定累坏了吧?我这就到家了,要不,您到家里喝碗热水再走吧?”。大叔弯腰把篮子和野兔递给我边转身往回走“不了,你快回家吧,我得赶路了”。

远远地,看到娘站在家门口的大槐树下往这边张望。“娘,我回来了”,扑进娘的怀里,仿佛浑身的劲都没有了,崩了一路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这才觉得被灌了一鞋窟窿雪的脚都已经冻木了,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娘不知是拍打着小雪身上的雪还是小雪的屁股,边拍边哭着说“你这死丫头,你怎么不说一声就一个人去了,你都快急死我了你”。

待娘用雪水把小雪的手和脚都搓热了,才让小雪坐到了热乎乎的炕上。娘边烧开水收拾野兔边听小雪说这一路的故事。

当娘收拾到野兔的后屁股时,从里边扣出来好几粒铁砂,娘轻叹了一口气“丫头,你是遇上好人喽!这野兔不是被野兽伤害的,一定是你那个大叔用猎枪打死的。你知道他是哪个庄的人?”  “他说是咱邻村上沟的,家里也有个和我一半大的闺女”。“上沟?咱邻村哪有个上沟哟,他是专门来送你的呀”。

“我说他转身往回走了呢。” 似乎说给娘听,又似乎在自言自语。那一刻,小雪为一路的小忐忑小担心而羞愧万分,又有一份暖意自心底涌出,慢慢升腾,湿了眼眶。

那个年代,因为贫穷,每到年关割的那点肉,除了除夕包顿饺子,剩下的基本就留着待客了。而这只野兔,却让小雪一家吃了一个正月的荤腥。每次娘从挂在南墙根的野兔身上削下一小块,再切碎扔到白菜锅里,那个鲜美啊,小雪说长大后特意买过好多次野兔,却再也没吃到过那个味道。

听到这儿,不知是酒意还是窗外的雪花飘进了眼睛,所有人的眼睛都湿湿的,红红的,闪烁着晶莹而明亮的光泽。

小雪吁了一口气,眼神悠远而迷离,似乎对着我们,又似乎对着遥远的岁月,悠悠道:

这以后的好多年,我每每去小姨家走亲时,都会走错一段路,再次经过那边松树林,有晴天,也有雪天。期待着,某一天,在某个拐角的瞬间,会一抬头看见那个大叔,笑着跟他说一声“嗨,大叔,那年你打的野兔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的味道”。

相关阅读:

新时代新山东新风貌,即日起,大众网•海报新闻面向全网征集“我的山东故事”,邀您通过海报号分享您和山东的故事。只要是与山东有关的真实的正能量故事,就请您分享给我们!

体裁不限,所有作品必须以“我的山东故事”为标题前缀,视频与摄影作品请附文字简介。将作品通过自己注册海报号来发表或者发到我们的征集邮箱995067044@qq.com。我们择优推荐,并且对特别优秀的作品奖励100到500元不等的话费奖励。

详情请看https://hb.dzwww.com/s/3679.html

网友评论
全部评论
查看更多评论
海报热榜
热门推荐

Copyright © 1998-2024 DazhongMedia. All Rights Reserved.      山东省互联网传媒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版权所有  加入我们  鲁ICP备0902386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