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麦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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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陈光

  故乡者,自己出生并长期生活的地方。中国古代对故乡有许多雅称,如桑梓、家山、故国等。《乐府诗集·木兰诗》就有“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的句子。《史记·高祖本纪》中有“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的名句。至于李白的《静夜思》“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更是妇孺皆知了。故乡,是一个很神圣的所在。有一位王姓先生,上世纪初生于诸城。成年后先是在“国军”供事,后来去了台湾,官拜“空军司令、一级上将”。九十年代我在诸城工作时,他已入耄耋之年。有客商到诸城投资,我托他给老人捎了一封信,还有一幅取名《月是故乡明》的水墨画,请他回家乡看看。后来,客商告诉我,老人看了信和画,深叹一口气,说了一句话:“故乡?大陆就是我的故乡啊!我想念故乡的麦浪。”由于种种原因,老人直到93岁去世,也没能再回大陆,再没有看到故乡的麦浪。这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我的老家在山东寿光,我是从小喝着弥河的甜水、光脚踩着小清河边的青草长大的。故乡的土地是大平原,适合农作物生长,是山东的粮仓。从上世纪七十年代起,故乡的主要粮食作物就是小麦和玉米,粮食种植水平在山东、在全国绝对一流。

  1976年夏天,我在寿光县委宣传部做通讯报道工作,由我现场调查并执笔撰写的《寿光县曹家大队小麦单产闯过千斤关》被《大众日报》刊登,并在山东人民广播电台播出,山东电视台也做了报道。故乡的麦浪,是刻在我心中的一幅画,是流淌在我血液中的一首诗,是常响在我耳旁的一首歌,是我今生永恒的不忘。

  记忆中,故乡的麦浪是彩色的。我的父老乡亲和天公一起,按照季节变化,挥动如椽大笔,在故乡辽阔的大地上精心涂抹着,绘制着,创造着,笔下的千变万化,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一场透犁的春雨过后,那蛰伏了一个冬天、像地毯一样的麦苗,便眼睁睁地看着蹭蹭地往上窜。起身、拔节、挑旗、打包、吐穗、扬花、灌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已经长到半米多高,麦田就变成了绿色的海洋。

  一望无边的麦田,绿茵茵、清爽爽、亮晶晶、笑朗朗,在微风里泛着绿浪,密密匝匝的细碎白花绽放在无边无际的绿海里,麦穗儿扬起高昂的头颅,露出细细的麦芒,用淡淡的清香纠缠着缕缕白花花的阳光。

  站在高处,放眼远望,一方方麦田,一片片蔬菜,与一座座蔬菜大棚交错种植,远远看去,大地被分割成墨绿色、粉绿色、淡蓝色、灰白色几个大色块,所有的农田,又被一条条黑色的道路和纵横交错的绿色农田林网包围着,整个故乡大地,就变成了彩色的棋盘,那一个个村庄,就成了棋盘上的棋子,在蓝色天空的映衬下,形成一幅极美的色彩构成,自然而又和谐。

  听过很多关于麦田的音乐,高晓松就是“麦田音乐网”的创始人。北京市很早就举办过“麦田音乐节”,主题是“身在都市,心在麦田”。还有很多世界级画家也喜欢以麦田为创作素材。米勒一生最成功的作品就是《拾穗者》。梵高更是钟情于麦田,创作了很多与麦田有关的油画,《有乌鸦的麦田》是他的代表作。我想,这麦田的秀、麦浪的美,全世界应该是公认的。

  过了立夏,小麦开始泛黄。一望无边的麦田里,先是绿中带着黄,黄中夹着绿,一阵暖风吹来,转眼间,绿色褪去,大地变成一片金黄。芒种过后,生长了八个月的小麦,成熟的季节就到了。这是故乡最忙的季节、最热闹的季节、最激动人心的季节。

  麦秆儿一棵棵茁壮地立着,麦穗儿一个个骄傲地挺着,麦芒儿一根根笔直地竖着,麦粒儿一颗颗饱满地鼓着,内行人打眼一看,这一亩小麦,亩穗数、穗粒数、千粒重大致多少,单产大致多少,八九不离十。八个月的辛苦终于变为收成,庄稼人笑在脸上,甜在心里。

  火红的太阳烘烤着金色的大地,滚滚麦浪把故乡的漫山遍野和朗朗天空染成了一片黄。这黄,黄得结结实实,黄得浩浩荡荡,黄得蓬蓬勃勃,黄得翻江倒海、惊心动魄、金光灿灿,故乡满世界变成一片金黄。金黄的麦浪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浓浓的麦香在微风吹送下沁人心脾。

  风来了,一波接一波风起云涌的金色麦浪,犹如丝绸柔滑,又如海浪澎湃,肆意地在田间地头漫延流淌。麦浪翻滚着,扑打着远处的山,扑打着天上的云,扑打着公路上的车, 淹没了沟渠,淹没了村庄,淹没了太阳。像一幅浓烈的油彩画卷将大地渲染,比大海的波涛还要壮观。

  麦浪翻滚涨碧空,请君同上紫云霄。随着麦浪起伏,天地沙沙作响,好似优美的歌声,又如动听的交响乐,随风飘摇,传遍故乡的每一个角落。金色的麦浪,金色的歌声,金色的果实,金色的梦想!

  静静地站在阡陌纵横的田头,看着一层一层的麦浪,闭上眼,仿佛听到了大地的呼唤,心便有了窒息的沉醉,陡然升起一种情怀。这是种子为土地点燃的辉煌,这是大地为农人回报的壮观,经历冰雪霜冻它不走向枯萎,终于呈现壮丽的华美,让故乡充满喜悦,让天地装满收获,让老人孩子满怀希望。

  故乡的麦浪是沉甸甸的。每到风吹麦浪飘香时,男女老少都要忙碌起来。九十年代前的故乡,几乎没有收割机械,人们都是用镰刀割麦的,从收割到贮藏,最少需要两周时间。

  割麦子是个非常累人的活,弯着腰一干就是一天,再壮的汉子也得腿疼腰酸。割倒,打捆,还得把它拉到村边场院里,有牲口的人家用板车,没牲口的就得靠人力,后来就陆续用上了拖拉机、农用三轮车。

  割下来的小麦,首先梳成小把,割下麦穗,摊在场里,用木叉一遍遍翻动,完全晒干,然后用石头碾子反复碾压,这道工序叫打场。最后是扬场,趁有风的时候,用木锨把轧下来的麦粒迎风抛向空中,借用风力吹去麦糠等杂物,让麦粒和麦糠彻底分离。麦子入囤之前必须晒干,防止生虫。

  晒干的小麦要装进麻袋,运回家储藏。我最喜欢的活儿是撑麻袋,把两只胳膊全伸进去才能撑起来,很是喜欢麦子顺着胳膊流进麻袋里的感觉,那是生活越来越有盼头的滋味,再苦再累,一切都觉得值了。

  儿时的打麦场,是大人的繁忙场,也是孩子们的游乐场。那麦秸垛就是现在游乐园里的蹦蹦床,爬上去,跳下来,大声喊,哈哈笑。雨来了钻进垛里避雨,还躲在里面捉迷藏。尽管弄得满身尘土浑身痒,但是很高兴,很幸福。、

  岁月如梭,一晃几十年过去。故乡的麦浪年年依旧,儿时麦收的场景渐行渐远。时代发展,科技进步,机械化代替了繁重的体力劳动,繁忙苦累的麦收变得轻松多了。

  一切都在变,而且变得很快,变得很多,甚至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永远不变的是,农人的勤劳和丰收后的喜悦。

  一颗麦粒,一株小麦,一片麦田,一季收获,变化出扎根在每个人记忆里的味道。播种、成长、收获、储藏,麦收其实就是人生一场。

  芒种已至,东南风起,阳光灿烂,麦浪翻滚,又是一个麦收季,又是一茬穗儿黄。回老家去,再看看故乡的麦浪!朋友,邀你同行,你去吗?(2021年5月28日于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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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杨童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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