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聊城古运河700余年的周家店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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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店是大运河进入聊城境内的第四个古镇,介于七级和李海务两镇之间,因周姓商人最早在此开设宰坊店而得名。到明清时期,它成为运河沿线名噪一时的商业重镇,有上百家商铺、十几处庙宇和五十多个姓氏,故曾流传下“铁打的周家店”之美誉。

  逛 “周家店”,有一处是必去的,那就是“周家店闸”。

  这处船闸,横跨在古运河上有七百余年了,由南闸、北闸和越河(也叫“月河”,因河道形似月亮,跨越闸坝而得名)三部分组成。据实地测量,南、北闸相距66.20米,是聊城运河沿线唯一一组“复闸”。

  周家店闸。大众网记者 张燕/摄

  谈起“周家店闸”,还要从1289年“会通河”的开凿说起。

  1272年元世祖忽必烈定都北京后,考虑到再由“隋唐运河”向北运粮会绕很多“冤枉路”,遂决定将这段运河截弯取直。而截弯取直后要重新开挖的运河,恰巧要经过聊城。

  于是乎,元政府在1289年就开通了泰安东平县到临清的运河河道。这段河道上接济宁境内的济州河,下通临清境内的卫河(也叫御河)。元政府还给它起了一个非常洋气的名字叫“会通河”,也就是咱们现在所看到的聊城段运河。

  聊城段运河。中国运河文化博物馆 陈清义/供图

  “它自阳谷县张秋镇入聊城境内,流经该县的阿城、七级两镇,而后通过李海务流入东昌府区,再由其境内的梁水镇流出进入临清,经过临清境内的魏湾镇、戴湾镇,最终出临清市区汇入卫河,全长共97.5公里。”

  中国运河文化博物馆馆长陈清义,研究聊城段运河有十多年时间了。他不仅陆续出版了《聊城运河文化研究》、《中国会馆》等书,还是《京杭运河(聊城段)沿线文物调查报告》的主要参与者之一。

  可这段运河所流经的这些地区南北落差非常大,且少有水源补给,故行船极为不方便。为了克服这一困难,确保运河畅通无阻,元、明、清三代政府相继在这一段河道上兴建了三十余处船闸。

  “周家店闸”是兴建最早的那一批,这在《元史·河渠志一》中有记载:“周家店闸南至七级闸一十二里,大德四年(1300年)正月二十一日兴工。八月二十日工毕,夫匠四百四十二……”

  周家店闸。大众网记者 张燕/摄

  如果你稍微留心就能发现,在这段记载中并没有明确的字眼标明,元代兴建的“周家店闸”有南闸和北闸两处;也没有关于“越河”的只言片语。

  所以在这里,咱们不妨提出四个疑问:1.这两处船闸是同一时期兴建的吗?2.若这两处船闸为同一时期兴建,那为何要把“二闸”建的如此之近?3.若这两处船闸不是同一时期兴建,它们又分别建于何时?4.“越河”是何时所建,它在建立之初又发挥着何种作用?

  越河。大众网记者 张燕/摄

  也许有人会疑惑,为何要提出这样四个问题,原因有两个。

  一是古人对水利工程极为重视,凡是所兴建的大型水利设施皆有详细的记载。而《元史·河渠志》作为“元代”最具权威的水利著作,对“两处船闸”和“越河”都没有详细的记载,这是不合情理的。

  二是查阅史料可知,在“周家店闸”以南的七级上、下闸相距3公里;阿城上、下闸相距也是3公里;荆门上、下闸(也叫张秋上、下闸)相距稍近,也有2.5公里。那为什么同一时期兴建的两处“周家店闸”却相距只有66.20米呢?

  要想弄清楚这四个疑问,咱们还是要“回归”到运河的开凿疏浚上来。

  话说,元开凿“会通河”后因中原地区战乱不休,并未真正投入使用。直到明永乐年间政局稳定后改“海运”为“漕运”,这段运河才真正发挥它的作用。再到清中期,“会通河”漕运一直处于鼎盛时期。

  运河上的船只。中国运河文化博物馆 陈清义/供图

  它的命运发生转折是在清末,这还要从咸丰五年(1855年)说起。“这年,黄河发生了决口,改道到了聊城,把‘会通河’无意也给冲毁了。”聊城大学运河学研究院院长李泉惋惜地说,他曾对大运河流域进行过长期考察调研。

  在“会通河”被冲毁后,经过疏浚还艰难地“运行”了45年。但后来因其确实难走,又加之光绪二十六年(1900)“八国联军侵华”事件,清政府无暇再顾及运河,遂改征“漕粮”为“现银”。到第二年(也就是1901年),清政府正式下令停止漕运。

  在民国二十五年(1936)和上世纪50年代初期,山东省政府为了重新利用“会通河”进行省内运输,又两度对它进行了疏浚。但这时的运河主要以运输煤炭、木材、蔬菜等商品为主,一直持续到70年代运河再度淤积而结束。

  以上就是咱们“会通河”整个“运输史”了。在对它进行多次疏浚的过程中,历届政府也对河上的闸、坝、桥梁等进行了重修。“周家店闸”当然也在此列,根据这段历史,咱们再来细细打量下这组“复闸”和“越河”。

  南闸和北闸都在运河主航道上,“南闸”长31.37米、宽38.46米;“北闸”长22米、宽30.13米;“两闸”高均为3.36米。其结构形式大体相同,均为长方形条石砌筑。

  “周家店闸”条石。大众网记者 张燕/摄

  从闸底依次往上,条石排列整齐,但它们的“样貌”却不尽相同。有些条石外侧没有花纹;有些条石的花纹是斑点状的;还有些是条纹状的。因闸的修建跨越从元朝到民国,文化专家们还能依稀分辨出各个朝代修建的痕迹。

  “元朝的条石已经很难分辨了,但明朝和民国的条石却能够很清晰的分辨出来。花型不同的条石,出自不同的朝代。”

  2014年6月在对“周家店闸”进行发掘时,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唐仲明曾带领三名学生在周家店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两闸”裸露在外的条石中,最上面的三行较“年轻”,它们是民国二十五年八月在重修“周家店闸”时换上的。在南闸“左半闸”南侧第一行和第二行石头中间,还镶嵌着一块刻有“周家店船闸”字样的大石块。

  石块上的字是时任山东省建设厅长的张鸿烈(1886年——1962年,祖籍河南)所题。这张鸿烈可不是等闲之辈,他不仅是同盟会的成员,还是早期河南大学重要的领导人。话说,“周家店船闸”能得到他亲笔题字,可见在当时的地位非同一般。

  张鸿烈题“周家店船闸”石块。中国运河文化博物馆 陈清义/供图

  距张鸿烈题字的不远处,是一道深深的“闸槽”。远远地看上去,就像被人刻意剜下肉的伤口一般。这样的“闸槽”在“周家店闸”上共有四道,南、北两闸每闸各两道,是用来放置闸板的。

  深深的闸槽。大众网记者 张燕/摄

  “所谓‘闸板’,其实就是一块块长方形木板,使用时自闸底依次放入闸槽中。每块闸板两头都有圆形小孔,孔内置圆形木塞,木塞上装圆形铁环,铁环内还穿有缆绳。如需开闸过船,则要先行将闸板由上至下一一用绳索提起,待闸上、下游水位持平时,可借机行船。”

  陈清义向我们解释了“闸板”的工作原理。“事实上,在闸板被绳索提起来时还可横铺到闸壁上,一块挨着一块,供行人来回走动,状如板桥。”

  附手绘木板放置图一张。

  “闸槽和船闸是一体的,在重修(民国二十五年)前就有了。闸板一块有20多厘米厚,在我小时候还有,到了抗日战争时期的1941年至1945年中间这段时间,被村里来的日本人给烧掉了。”

  现年85岁的苗景生,从小就在运河边上住,也是如今村里尚在世的、唯一一个曾在运河上“跑过船”的老船工。他凭着自己的记忆,试图为我们还原一个更真实的“周家店闸”。

  其实,在民国二十五年重修“周家店闸”时还引进了一种“高科技”。这种“高科技”就是如今依然“伫立”两闸上的“黑色金属质绞磨”。

  这样的绞磨在“周家店闸”上有四个,据说是从大英帝国进口的,每个闸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除东北角处那个,现被村民建房盖到了院内外,其余的三个还都裸露在船闸上。

  黑乎乎的“绞磨”。大众网记者 张燕/摄

  那这四个黑乎乎的“绞磨”究竟是干啥用的呢?它真正的作用是启闭闸门。这里所说的“闸门”安放于两道闸槽中间凹下去的石壁上,是民国重修时“新装”的“蝴蝶门”。

  据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回忆,新装的“蝴蝶门”共有两道,南、北两闸上各一道。每道闸门都有两扇门板,门板高二丈二尺、宽一丈二尺,是用上等木材定制的,在门框四周还裹了一层铁片。

  为什么叫它“蝴蝶门”呢,是因为在每扇“闸门”自下而上约1米处,各设有两扇可上下开启的方形小门,两小门中间有横轴和大门连在一起。因其开启时似蝴蝶展翅,故得名“蝴蝶门”。

  两道闸槽中间凹下去的部分就是放置闸门的。大众网记者 张燕/摄

  “蝴蝶门”的作用又是什么呢?“运河水是南北向,在闸厢(两闸中间的部分)里储存到的水如果太多,两扇大门是无法打开的。这时,要先启动‘蝴蝶门’放一部分水出去,才可开启大门行船。”

  今年70岁有余的徐保贵对“蝴蝶门”很了解,他自小就住在运河西岸,早些年在运河还通航时曾看到过“蝴蝶门”开启的过程。

  至于那黑色“绞磨”是如何启动“闸门”的,他也为我们做了讲解。

  “绞磨”下的齿轮,可惜被杂草挡住了。大众网记者 张燕/摄

  “你看到那绞磨下的齿轮了没,齿轮上有铁质链条和‘闸门’拴在一起,在链条外用木块做成了方杠。需要启动‘闸门’时可推动绞磨而带动齿轮,再以齿轮拨动木杠,跟现在的自行车的链条原理差不多。”

  不过,这两道“蝴蝶门”现在都不复存在了,大约也是抗日战争时期被日本人给烧掉的。就连尚存的这四个“绞磨”也不全是最初从英国进口的了,有其中两个遭到了破坏,到1953年疏浚运河时又从德国买来的。

  除有别处所没有的“蝴蝶门”外,“周家店闸”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从运河里通往岸上的台阶特别多,据说共有八个,分别是“闸厢”里东、西两岸各两对,“北闸”北东、西两侧各一个;“南闸”南东、西两岸一个。

  这些台阶是运河里的行船用来装卸货物,或上岸“打尖”、吃饭、“纳税”等用的。只可惜,现在除了“闸厢”内西岸北侧的那一处台阶还裸露在外,其余的七处台阶都被黄土所掩盖了。

  运河西岸的台阶。大众网记者 张燕/摄

  说到台阶,就不得不提在运河东岸上的“航运站”,也叫“票房子”。这处“票房子”同样是民国重修“周家店闸”时的产物,是运河上船工们缴纳“行船税”的地方。

  “它是一个小四合院,坐北朝南,有四间北房(其中一间是厨房)、三间南房,大门开在西侧运河边上。”苗景生对这处“票房子”很熟悉,早些年他行船时没少在这里面缴税,“当时一趟大约要交六块钱”。

  到70年代运河不通航后,这处“票房子”就被废弃了,如今村里的居民在它上面盖上了房子。

  原“票房子”遗址现被盖上了居民房。大众网记者 张燕/摄

  到此咱们算是细细观赏完“周家店闸”了,那对于前面所提出的四个疑问中的前三个,也是应该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我认为,现在所看到的‘周家店闸’的主体部分,应当是明代重新修建的,因为元代兴建的船闸一般是青砖的,而非石头的。比如,说临清元运河上的船闸基本上都是砖砌的。这两个闸也应该是同一时期所建,但元代时应该是只有一个。”

  陈清义在多次现场考察船闸和查阅相关资料后推断说。

  至于这两个船闸为什么要建的如此近,大体是因为周家店地势比别处更低洼(因为村里随处可见数百年前修的排水槽),且附近又无水源补给,所以会想到设这么近的两个船闸来节水。

  “周家店闸”全貌。大众网记者 张燕/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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